出成績的那天,一家人屏息凝神陪我守在電腦前,卻沒有一個人是在真正為我擔憂。
零點一到,查分頁麵刷新。
不出所料,我考得很差。
即使語文和數學成績沒有受影響,英語成績依然優異,後麵的小三科卻都拉胯到沒法看。
畢竟,這十年在廠裏打工,我沒有時間學習,早已忘得一幹二淨,唯獨保持著對英語的熱愛,會在睡前堅持聽音頻。
因為那時的我,還天真的認為,總有一天,能從那所黑心工廠逃出去。
前世的我一生沒學曆,沒房沒車沒錢,沒有愛人,沒有朋友,草草一生。
當看到我“失常發揮”的慘淡成績後,爸媽終於鬆了口氣。
我垂頭喪氣,十分自責,“爸爸媽媽,是我對不起你們。”
虛情假意的安慰我一番後,爸媽麵麵相覷,有些迫不及待地對我說:
“盼盼,別灰心,三百六十行還不是行行出狀元,我托你叔叔找個輕鬆的工作,明天你就進廠吧,你不是想畢業旅行嗎?等你賺夠了錢,想去哪玩去哪玩。”
我媽也幫腔,“是啊,高中三年壓力太大了,其實上大學有什麼好,還不如早點打工賺錢,等你的同學大學畢業,你都有一筆小金庫了呢!”
這一次,我略顯艱難地猶豫了片刻,還是乖順點頭。
“好,都聽爸爸的。”
他們口中輕鬆的工作,其實是把我賣去一家黑心工廠,去了就會被要求簽下等同於賣身契的合同。
可我首先要從這個家裏逃出去,才能進行我的計劃。
見我終於答應,媽媽喜極而泣,握著我的手不舍道:
“盼盼,那邊那麼遠,媽真是舍不得你,可你高考失利,為了你自己糊口,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
我也回以虛偽的淚水,“媽,你要是心疼我,就多給我點生活費和路費,我一定會賺更多的錢回來孝順你,幫你養弟弟的。”
聽到我自覺的領悟,我媽欣慰地笑了,第一次豪氣地遞給我兩千塊錢。
第二天,我在他們的目送下走進了高鐵站。
可我並沒有去他們給我找的工廠。
而是南下去了另一個他們不知道的城市,在那裏找了一份工作。
等父母急切地問過來時,我隻囫圇回答,自己找到了別的工作,薪資更高,隻是比較忙,年底再回家。
他們發現我放棄了報誌願,的確在外麵打工,似乎也安心下來。
“那我們等你過年回來,這期間的生活費就不給你打了,你已經十八歲了,該學會自力更生。”
之後就扣了電話,幾個月對我不聞不問。
我得以短暫的自由,在打工攢了兩個月的錢後,給自己報名了複讀學校,趕上了複讀的末班車。
這一世,我要完成學業,追逐理想,誰也別想讓我妥協。
這期間,父母仍然沒有忘記催促我往家裏打錢。
然而,每次我都以各種理由推拒,沒有打過一分錢。
前世我在工廠擰螺絲時,我的工資卡都被父母攥在手裏。
有一次我急性闌尾炎住院,缺兩千塊錢手術費,我忍著劇痛跟我媽打電話要錢。
她卻哭著對我說:“家裏哪有錢啊,那都是我的棺材本,你都工作了,難道兩千塊錢還要跟家裏要嗎?”
最後,是老板替我墊付了手術費,並雙倍扣除了我下個月的薪資。
那些難熬的日日夜夜,都靠我一個人咬牙挺下來。
而今,兩個月的薪水自然是不夠複讀的學費和生活費。
白天我專心學習,晚上還會去學校食堂打工,維持著我的學校生活。
過年更是借口加班三薪,沒有回家,終於熬到了第二年高考結束。
長時間聽我畫餅卻見不到錢,我爸已經急了。
再次打電話時,他早已沒有了噓寒問暖,而是不耐煩。
“林盼兒,我看你在外麵翅膀子野了,連家也不回了,你跟你們老板請年薪假,爸有急事要跟你商量。”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我媽才終於坦白。
原來,他們想讓我回家相親,已經替我找好了金龜婿。
我佯裝感興趣,“媽,什麼金龜婿啊?他很有錢嗎?”
“那當然有錢了!盼盼,你不是害怕生孩子嗎?人家已經有了兒子,你不想生也沒關係,正好省事了,打著燈籠都找不著這種好婚事。”
我媽口中的金龜婿,是鄰村一個四十五歲的二婚男人,有比我大兩歲的兒子,妻子在去年喝農藥死了,一直找不上對象。
對方看了我的照片,表示很喜歡我,願意高彩禮娶我進門。
我的後背泛起絲絲冷意,看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肯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