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腳步下意識地要去動,邁出一步,想起自己早就由於刻在心裏的習慣,替他把晾好的水放在了床頭櫃。
哪怕是左右難捱的想了一夜的離婚協議,我依舊沒能忘記這個習慣。
嗬,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低頭無奈地哂笑,我暗暗壓緊背在身後的離婚協議,目色平靜看向陸九霄,正要開口。
“陸九霄,我......”
“沈隻隻,我要和你講一件事情。”
陸九霄在我尚未將話講完前,率先開口。
他正襟危坐起來,神色平平淡淡的,但是眼睛裏又帶著一種我捉摸不透的東西。
投過靈魂,深深砸向我。
他說:
“我患病了,大夫說還有一個月就會去世。”
一句話,一劑猛錘,狠狠砸在我的腦袋裏,砸的我暈頭轉向,心慌意亂。
組織好的話語哽咽喉嚨道不出,手裏的離婚協議,我竟也失去拿出它的勇氣。
“沈隻隻,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但是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放心不下的人。”
“無論如何,我想和你好好度過剩下的日子。”
這些話語,陸九霄的語氣說出來沒什麼起伏。
但他向來是這樣的人,公司的大老板,家族大企業,雷厲風行。
對待別人,他連一句情話,一句拐彎抹角的話,也不會輕易出口。
對我可以,因為他相信我,他說他愛我,他說我是他人生裏可以躲避風雨的一隅。
火光電石的所有瞬間都射向了和我相遇相愛的瞬間。
他明明是這樣說的。
可......我的腦海不能控製地閃過那些聊天記錄,其中不乏一些黃色的圖片。
他跟那“勾人小妖精”講,“你其實比我老婆差點兒,但是玩法挺花,要學會保持長處啊。”
“哥也就是圖你個新鮮,說不定哪天就扔了,你要把握好機會。”
......
我身體靠向陸九霄的瞬間,產生出了一種抗拒。
偏低頭,就能看見他昂起臉來,深情的眼睛盯著我,隱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淚光。緊接著,陸九霄罕見地撒嬌,有點委屈的嘟著嘴巴,有點求安慰似的伸手,默默纏在我腰間,把腦袋輕靠。
一個月。
我的手輕輕摸陸九霄的後腦勺,五味雜陳。
萌發著:不如我就不要糾結忠不忠誠的小事,他願意改,我可以當做不知情。他需要我,我......我也見不得他受傷心疼掉眼淚。
我一直想著:要和我的愛人地久天長的。
既然這樣......我就......
“隻隻,我真的很愛你,所以你如果不願意這樣陪伴一個將死之人,我願意放你早點離開。”
陸九霄的腦袋在我胸脯處左右蹭蹭,又是低低地沙啞一句。
“愛你”——陸九霄給那個女人發了一次這樣的表情圖。
我有些想吐。但和他走過那麼多年,我把翻湧的這種感受摁下去,還是輕答著:“你不用擔心,好好養病,會好的,一切都會好。我會陪你,會照顧你,會和你朝朝日日,隻是,你......你一定要一心一意,好嗎?”
我隻等他一句答應,或是一個點頭。
我期盼地側頭看著他。
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