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慎被蛇咬了手,小指當場截斷。
曾被媒人踏破的門檻,此後再無人問津。
簡卿之就在這時上門求娶。
父母欣喜若狂,配十萬兩嫁妝,定了這門親。
成親後,簡卿之待我極好,別人避之不及的殘指,他常常握在手心視若珍寶。
隻是我的身子,越來越不爭氣
大夫直言,想要保命,需割斷雙耳。
我不想殘上加殘,欲自行了結性命,卻聽見簡卿之他......
慕殘!
我的斷指,我的爛耳,竟都是他處心積慮而為!
......
“噦......噦......”
陪嫁的婢女珠兒給我耳朵換藥時,吐了一地。
她忍得涕泗橫流,還是沒忍住,伏在地上嘔個不停。
我不怪她,任誰嗅到腐爛耳肉的腥臭味,都會受不了。
我隻恨自己,為何身子如此不堪,頭暈到連自己換藥都做不到。
正在我強撐著想起身時,門開了。
夫君看了一眼珠兒,善解人意道:
“你出去吧,夫人這裏交給我。”
珠兒帶著一臉愧疚自責悄聲退了出去。
我在婢女麵前,強撐著的堅強瞬間瓦解,眼淚成串落下。
“夫君,我,我對不起你,纏病這麼久拖累得你家裏家外不得閑。”
簡卿之像是沒有聞到任何異味一樣,給我換藥的手從善如流動作起來。
指尖在碰觸到我腐爛的耳朵時,非但沒有嫌棄的躲避,反而愛憐的撫摸了幾下。
“別,別碰哪裏。”我又羞又疼開口阻止。
簡卿之低頭在我紅腫的額頭上落下輕吻,溫聲說:
“給你換藥原就是我慣做的,若不是今日下值遲了,哪裏輪得到被珠兒搶了去。”
甜言蜜語,沒有哪個女人不愛聽,
尤其是我這樣身殘的女人,
歡喜之餘,更是對簡卿之感恩戴德。
我如此不堪,他還能珍我愛我,這是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
換了藥,簡卿之猶豫再三小心翼翼試探:
“若清,大夫前日說的那事,你想好了嗎?”
我剛放鬆下來的身體,瞬間緊繃。
思緒一下子回到前日大夫上門診治時,提出的治療法子。
【若想保命,趁早斷耳。】
八個字,像是泰山壓頂一樣壓得我眼前一黑喘不上氣。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已經截了一指的殘手,不敢想象,再斷去雙耳,殘上加殘的怪物模樣。
簡卿之看出了我的抵觸與恐懼,讓大夫給我兩天時間考慮考慮。
如今,兩天到了。
我知道簡卿之是為我好,一直以來,他從未嫌棄過我的殘疾。
在大夫勸我趁早斷耳時,他第一時間雙膝跪在我床邊許下諾言。
“若清,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都一如既往愛你,斷了耳,我隻會更疼你,更珍重你。”
我相信,他能接受。
但我不相信,我自己能接受。
我是京城第一貴女,生下來就是父親母親的掌上明珠。
我的父親是三品大員,母親是世家嫡女。
自我幼年起,無論是啟蒙讀書,還是刺繡和掌中饋之事,
父親母親都請了最有名望的女先生教授於我,
我終於也不負所望,在京城中的名望越來越高直至登頂,未到及笄,便有了杜家女百家求的風光。
可這一切,都在那場裙幄宴中徹底變了。
我從人們仰視著高高在上的貴女,變成了人人同情又嫌棄的殘疾。
那在琴弦上撥動輕勾,在錦帕上絲線翻飛的手指,斷了。
連著我本該順順遂遂的命運,一同斷了。
幸好,幸好還有簡卿之。
他的出現,救我於水火,讓我在自卑自棄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我嫁給了他,甘願將十萬兩嫁妝拱手於夫家,全身心投入到打理夫家中。
在我背後的指點與娘家暗中扶持下,簡卿之很快入了仕途,官運暢通。
我原以為,我又有了幸福的機會。
然而大夫那八個字落下時,一切幸福如夢幻泡影,霎那粉碎。
我接受不了,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殘上加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