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路以安是當朝右相,也是夏國唯一的駙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曾一度覺得,沒有任何事能在他心裏掀起波瀾。
哪怕是他最愛的琴,也可以毫無顧忌地舍棄。
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假人,永遠不疾不徐跟在皇兄身側,為他出謀劃策。
直到那一天,他跌跌撞撞來到我的房間。
雙眼猩紅,發瘋咆哮。
用一把玉柄短匕,刺在了我的心窩上,喚醒了回到過去的法陣。
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路以安也有珍視的東西。
那一天,夏國皇後薨了。
她未出嫁時的名字,叫楚憐霜。
路以安本想治理南方水患立功後,請陛下賜婚,求娶楚憐霜。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楚憐霜就成了皇長孫的妃子。
皇長孫繼承大寶後,又受封成了皇後。
楚憐霜自幼跟隨她的父親楚老將軍南征北戰,本是隻自由自在的鳥兒,卻被囚進深宮折了翅膀。
再後來楚家滿門忠烈戰死,隻餘她一人困於深宮,便生了心疾。
最後留下遺書,從城樓一躍而下。
路以安執拗地想,如果他能快一點,再快點位極人臣。
趕在楚憐霜出嫁之前,護著她那雙翅膀,是不是就能改變結局?
於是他瘋了,僅僅因為一個傳說便刺死了我這個夏國唯一的公主。
他運氣不錯,我們真的回到了過去。
穿越回來的第二天,我便見到了路以安。
上元燈會上,他坐在畫舫的甲板上,撫著琴。
隻一襲青衫,堪堪一笑就將滿眼璀璨花燈比了下去。
引得兩岸圍觀人群一陣騷動,很是惹眼。
畫舫停至岸邊,路以安起身後,又提了盞別致花燈。
徑直穿過人群,走到橋上,站在一位素衣姑娘麵前。
他躬身說了什麼,然後雙手遞上那盞花燈。
暖黃的光映在路以安的眸子裏,又添了幾分深情。
一絲慶幸從他微紅的眼尾透出來,幾不可察。
那姑娘雖是素衣,眼尾的殷紅小痣和發髻上紅色花簪相得益彰。
襯地整個人氣質矜貴。
那是還沒有成為皇長孫妃子的楚憐霜。
她抬眸看著路以安,勾了勾唇角。
笑意並不達眼底,我看得分明。
可她還是接下了那盞盛滿心意的花燈。
於是圍觀的人們紛紛開始起哄。
也是,這麼一對璧人,無論走到哪都應備受矚目。
“殿下……姑娘快看,那是才名震京都的路大人。”
“都說他才學出眾,素來潔身自好。想來應是喜歡清靜,沒想到為博美人一笑,竟願意下凡來這人間煙火中走一遭。”
一向穩重的念夏,到了燈會,整個人放鬆下來,拉著我看熱鬧。
“那好像是楚家姑娘,真是好福氣,竟得了路大人的青眼。”
“路大人可是多少女子的人間理想,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姑娘傷心淚隕。”
我混在人群中,安靜看著這一幕,沒有應聲。
楚憐霜接過花燈後,他們穿過熱鬧非凡的人群,從橋上走下來。
猝不及防,目光與我相遇,路以安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逝。
許是冬夜裏寒氣深重,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淡然垂眸將雙手都攏進了闊袖裏。
再抬眼,他神色已恢複如常。
倒是楚憐霜在看到我後,福身行了一禮,“公主殿下,金安。”
為了不引起麻煩,我出言阻止,“在宮外,不必拘禮。”
說話間,我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了那盞花燈上,花燈上嫣紅的鳳凰花散發出獨特的光彩。
“這花倒是少見。”
楚憐霜也看向了那燈,“此花名曰鳳凰花,臣女幼時偶然見過,甚是喜歡,倒是路大人有心了。”
路以安唇角繃成一條直線,沒有說話。
雪就是這個時候落下來的,我抬手拂了拂肩上的雪,“如此甚好。”
不等他們二人有動作,我便率先帶著念夏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