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我變成了粗使丫鬟,分到的永遠是最臟最累的活。
再想見阿娘一麵,也難如登天。
臉上的嬰兒肥變成了尖下巴,手上的泡化為了硬繭,我卻始終敲不開那扇厚重的門。
等再次見到爹爹時,他少了一條胳膊。
爹爹心疼的摸著我的頭,說我受苦了。
他給了我一疊銀票告訴我,我很快就能出去了,出去後叫我遠離榮貴妃,不要找他。
爹爹的口吻,就像在交代後事。
我問爹爹發生了什麼,他卻抿唇一言不發,令我不安,心生慌亂。
我後悔了,我不該出來找阿娘,我隻要爹爹能夠安然無恙。
爹爹沒有回話,隻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一別,便消失了很久......
後來再次得知爹爹的消息時,我已從浣衣局調離。
據說爹爹護駕有功,被允一個條件,卻因得罪了貴妃,被狠狠責罰,一介文官卻發配到了邊疆。
現如今,戰事吃緊,生死不知。
而讓我在浣衣局遭受種種,正是榮貴妃所為。
就連爹爹用性命為我爭取到的出宮,也被她壓了下來。
我的阿娘,不再是我的阿娘。
而我被安排到榮貴妃身邊,幹的活少了,挨板子掌嘴......卻成了家常便飯。
這期間,我悄悄打探關於爹爹的消息,卻始終一無所獲。
我想求求阿娘,換來的卻是更嚴重的毒打。
倒是關於榮貴妃的事跡,傳遍了整個後宮。
據說她出口成章,才情橫溢,思想獨道,常常歌頌人人平等,深得皇上寵愛。
我便知曉,我的阿娘,身體裏好像住著另外一個人。
因為阿娘,從來不會說這些話。
可她既不是阿娘,又為何要跟我搶阿娘呢?
我的阿娘,還能回來嗎?
我好像一下就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不知該如何自處。
總有人在背後誇我生命力頑強,也有不忍心的嬤嬤偷偷塞給我饅頭吃。
可我還是盡心盡責的跟在宋貴妃身邊,期盼著奇跡發生。
就在我第十次被關進柴房,連續三天滴水未進,渾身滾燙時。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回到了兒時,爹摟著娘,娘抱著圓滾滾的我,一家人展開笑顏,竟比冬日下的火爐還要暖。
“落水了,快來人啊,榮貴妃落水了!”
再次醒來,我想起最後聽到的那抹聲音,迫不及待想要下床。
“喲,你可別再折騰了,要不是宋貴妃,你這醒不醒來都難說,可真是個難伺候的,昏迷的時間比宋貴妃都長,到時候可別忘了老奴的情......”
所有人都認為我此次大難不死,入了貴妃的眼,日後必會一飛衝天。
她們將我圍成一圈,嘰嘰喳喳的述說這幾日,榮貴妃是如何拖著病體也要來看望我,甚至放下尊軀親自為我喂藥擦汗......
我心裏隱隱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她們說到貴妃前幾日都來時。
我按耐不住,激動的開口詢問。
“榮貴妃今日還會來嗎?”
“一定會的,貴妃娘娘昨日便交代了膳房,想來是今日會往這裏用膳。”
周圍丫鬟為這份榮耀紛紛驚呼,滿臉豔羨的看著我,恨不得取而代之。
“貴妃娘娘與傳言一點都不相符呢,真的好溫柔。”
直到一個新來的丫鬟開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噤了聲。
可是,從早到晚,直至夕陽西下,人漸漸打著哈欠散去,門外再也沒有出現過那抹熟悉的身影。
望著漆黑的夜晚,我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沉了下去。
直到第二日,我被門外的動靜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