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我從前的貼身小廝,阿進。
我聽到了他語氣中的哽咽,想來我此時的樣子,定是萬分狼狽。
北風蕭瑟,曾經門庭若市的蕭家如今門可羅雀,處處透著淒涼。
一個老婦人顫顫巍巍握住我的手,渾濁的眼裏滿是欣喜。
“行之,你、你回來了?
“我的兒啊,怎麼瘦成這樣?”
曾經雍容的母親如今像是蒼老了十歲,身形已然有些佝僂。
這是受了多少苦......
我的心像是被人剜掉一塊,有些喘不上氣。
母親哽咽,細數這三年發生的事情。
我這才知道,原來自從我當年得罪了崔鈺,被送到敵國。
崔氏便屢次在朝堂上打壓父親,更是給他扣上了篡改國史的罪名。
蕭家滿門被下了獄。
父親在三個月前,病死在獄中。
母親因為早年和皇後的情誼,被免了刑罰,禁足在家。
其他叔伯長輩們病的病、死的死。
曾經鐘鳴鼎盛的蕭家,如今隻剩我一個男丁......
細細密密的刺痛從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渾身發抖,眼淚再也忍不住,砸在母親蒼老的手背上。
母親老淚縱橫,握著我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往後我們母子相依為命,把日子過好。”
似是想到什麼,她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忍,試探道:
“寧王府和崔家下個月就要結親了,想來婉寧那孩子心裏並沒有你......
“我兒心中,可還念著她?”
腦海中浮現那人決絕的背影,我苦笑,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背。
“母親放心,這三年,孩兒早已斷了念想。”
我如何還敢肖想半分?
若不是當初我年少輕狂,將鋒芒盡數展於人前,也不會得罪了那崔家少爺。
究其原因,不過是想要那人多看我一眼。
隻一眼,便好。
誰知一片癡心,卻讓我的家族和榮耀,悉數毀於一旦。
這一切,於蕭家何辜?於父親何辜?
宋婉寧,你好狠的心!
......
安頓好的第二日,崔鈺就找上了門。
他一襲月白錦袍,雪白的狐裘披在身上,更顯矜貴。
端的是一副清冷貴公子模樣。
可一開口,惡毒盡顯。
“沒想到這偌大的蕭府,如今竟然冷清至此,當真是可惜了。
“三年不見,蕭兄神采依舊,聽說那長公主花樣頗多,蕭兄果真是豔福不淺!”
兩句話,句句戳我的心窩子。
崔鈺自顧自坐在主位,用眼神示意我替他倒茶。
“我們少爺是探花郎,你怎能如此折辱他!”
阿進氣紅了眼,不管不顧地想衝上去,卻被我攔住。
崔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著我的鼻子笑道:
“就他?一個萬人睡的麵首?蕭家滿門下獄,還當自己是蕭探花呢?
“你出去問問,這滿京城裏誰不知道他蕭行之為了活命,使出渾身解數討好大晉那個老女人?”
阿進漲紅了臉,呼吸急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去院外候著。
隨即,低眉順眼地替崔鈺斟了一盞茶。
“崔少爺,請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