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如同雪夜結冰的利刃刺在我的心臟,令我從腳底冷到心口,
頃刻間那些丫鬟們嘲諷的眼神,嫌惡的表情,背地裏議論的話都變成了無數把刀一個不落的穿透心口,
無數道聲音同時在我耳邊響起,像被一萬隻小飛蟲層層圍住喋喋不休的說:
“都怪你不自量力......都怪你都怪你。”
我在那一瞬間崩潰。
粗鄙不堪,難堪良配。
眼淚無聲的傾瀉而出,順著眼角滑落進我洞穿的心臟,如同滾燙的岩漿在心口燙開一個大洞。
喉頭猩甜的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
我竟然還天真的以為他是不一樣的,
原來是這樣的。
原來他還是在怪我,他是在報複我,
原來他也和那些看不起我的丫鬟們一樣,覺得我是個攀龍附鳳,不擇手段的女人。
從來就沒有喜歡,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蠢到錯了一次還不夠,
非要徹徹底底的從雲端跌落,跌的粉身碎骨才肯甘心,
才肯死心。
我忘了我是怎麼去跟老夫人請辭的,隻記得無論她再怎麼開口挽留,
我都是一臉失魂落魄的重複:
“我想回家。”
上京城太繁華了,侯府尤其如此,穿慣了綾羅綢緞做的衣服,我都快忘了那些吃苦受難的日子了。
山雞變不成鳳凰,山雞還是山雞。
我身無一物的來,走時也什麼都沒帶走,隻一個小小包袱,裏麵裝著我娘的牌位。
前院裏流水宴席還沒結束,我就已經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幽州遠在千裏之外,我在回程的路上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我想起離家前娘親重病床前牽著我的手,滿臉淚水的讓我在京中尋一個好歸宿。
她說父親和我那個等著過門做續弦的繼母正商量著要把我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鄉紳。
“卿卿,”她說:“我的卿卿,今後沒有人再為你算計,你要自己為自己打算。”
“你得留在上京城......卿卿,別再回來。”
可是娘,這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人人都看不起我,討厭我,
我隻是想活的好一點,我想留在京城,
所有人便都覺得我是自不量力,蜉蝣撼樹。
上京不是我的家,
我得回幽州了。
變故是在第二日發生的。
路遇山賊,馬夫被殺,而我則被蒙著眼綁到了一座山頭上。
和我一起被關進柴房的還有另一個妝容精致,氣質華貴的女子,
那天夜裏山上燈火通明,我們都被換上了一身火紅喜服。
外麵吵吵嚷嚷的喝酒劃拳,
我用嘴咬開了那女子身上捆著的繩結,她也鬆了我的綁。
我們從窗戶翻出去,然後摸著黑一路從山頂往下跑。
不知道跑出去多遠,渾身裸露的皮膚幾乎都被荊棘劃破,可還是被人追了上來。
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把她藏在那個隻能容納一人的小山洞裏,
然後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出去,大聲的喊:
“我在這!”
我當然不是不害怕,我怕的要死,
隻是那個姑娘一臉的嬌生慣養,她家裏一定還有在等她的父母姐妹,
而我,我的命一定是不如她值錢的。
我死了,這世上也不會有人為我傷心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遠遠的幾個山匪舉著火把跑過來,嘴裏罵著:
“臭娘們......竟然敢跑......”
而我閉著眼,渾身顫抖的等著哪隻手抓上我的肩膀。
卻聽一道破風聲呼嘯而過,嘈雜紛亂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我被人拽著胳膊用力拉到了馬上,
一陣天旋地轉過後,那人按著我的頭把我埋進他甲胄的披風裏,
血腥味和皂角味摻雜在一起,周圍嘈雜的打鬥聲和叫罵聲中。
沈同南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別睜眼。”
披風外麵是兵荒馬亂的打鬥聲,我靠在他冰冷堅硬的甲胄裏,
卻意外的覺得無比安心,
昏過去的前一秒,恍惚間聽到忽遠忽近的聲音,像我的錯覺: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