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過於寒酸也不好,便取中數,四百兩如何?”
四百兩,他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幾次三番推諉,老夫人便已察覺出異樣。
“墨淮。”沈老夫人久經滄桑,鎖著沈墨淮飄忽的雙眸,厲聲開口,“賬上還剩多少銀子?”
薄唇緊抿,沈墨淮啞然不言。
“沈墨淮!”
已是連名帶姓,沈墨淮身子一抖,梗著脖子裝蒜,“自然是餘一千多兩,母親何故此問。”
“那你為何扭捏作態?”
“母親,這幾日我正看賬本,不如將府上的賬目也瞧上一瞧,若能稍稍從他處削減些花費,侯爺也不必煩心了,您看如何?”
江庭月輕聲詢問,神態婉柔,端的是為沈墨淮思慮。
“也好,那......”
“不可!”
沈墨淮陡然猝聲,粗聲間倒好似破了音。
出聲後才驚覺事態,沈墨淮慌忙清了清嗓子,“夫人幾日操勞,為夫心有不忍,便親自查看吧,定能給平安操辦的風風光光。”
已如火上山雞被灼烤,沈墨淮也隻能咽下這虧。
“謝侯爺體恤。”
淺笑吟吟的福身,但沈墨淮卻平白從她這言語間尋摸出了譏誚之味。
“好了,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這幾日便把滿月宴定下來。”
沈老夫人拐杖敲得篤篤作響,警告的瞪了陳婉娘一眼,隨即離開。
江庭月也起身,正走了幾步卻被沈墨淮一把拉住。
她周身那股子置身事外的清冷刺的沈墨淮心煩。
“你要去哪兒?”不悅的沉聲,指上也帶了力氣。
淡漠的掃了他一眼,江庭月收回手臂,繼續走。
她甚至懶得張口。
“江庭月!”沈墨淮惱羞成怒,追了幾步牢牢桎住她的肩膀,“精心打扮,是想去見什麼人!?”
聲音透著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嫉妒。
江庭月微微蹙眉,終是啟唇,卻成功氣的沈墨淮窒了呼吸,“與侯爺無關,侯爺還是盡快將銀兩送到我院中吧。”
又提起銀錢,沈墨淮眼眸緊縮,嘴唇抽搐了下,沒有說話。
微風吹過撩起裙擺,江庭月步步行走,似是那高山血蓮墜入凡塵,隻餘遺世的傲然。
死死瞪著她的背影,陳婉娘見沈墨淮半天未有動作,臉上有幾分扭曲。
這個賤人!到底憑什麼勾著侯爺不放!
深深吸了口氣,陳婉眼中劃過算計,故意捂著臉小聲啜泣。
細碎的哭聲鑽入沈墨淮耳畔,回身趕忙靠近,“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
陳婉娘咬了咬嘴唇,淚眼朦朧地委屈,“夫人和老夫人今日在府中凶神惡煞的,奴家,奴家真的好怕。”
“侯爺,奴家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惹得夫人這麼不快?”
晶瑩落在沈墨淮手背,瘦削的肩頭輕顫,聲音澀然。
“要不然奴家去找夫人道歉,奴家跪地磕頭也使得,隻要夫人能夠消氣。”
“胡說。”
沈墨淮最見不得向那婦人低頭,勃然就要抬步,“我去找她說清楚,省的她拿你出氣。”
陳婉娘低垂的眼睫斂去了得意,麵上卻輕輕拉住了他的衣袖,“侯爺莫去,奴家隻是個婢子,得侯爺寵幸已是萬幸,怎能再去和夫人爭論。”
“想來夫人也是為了小世子的事煩憂,奴家體諒的。”
愈發覺得陳婉娘可人,沈墨淮攬著她輕聲安慰,“別怕,有本侯在,日後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陳婉娘依偎在她的懷中,眼中盡是得意。
她知道,沈墨淮最吃她這一套。
故作善解人意的撫著沈墨淮的胸膛,小聲試探,“侯爺之前答應給奴家買的首飾便作罷吧,奴家恐府中緊張,留著銀錢辦宴也好。”
沈墨淮聞言,心中更是受用,隻是麵子作祟,強裝豪氣,“不必,本侯這點閑錢還是有的,今日就帶你去街上挑選首飾。”
兩人正親密無間,沈老夫人卻因落下了佛珠而返回書房,一進門便看到了沈墨淮和陳婉娘抱在一起的畫麵。
臉色霎時冷沉,儼聲斥罵,“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陳婉娘嚇得一激靈,立刻從沈墨淮的懷中掙脫出來,跪倒在地。
顫著聲音慌忙認錯,“奴婢參見老夫人。”
沈墨淮也趕緊站起來,臉上有些不自然,隨口辯解道,“母親誤會了,我與婉娘隻是閑來聊天而已。”
沈老夫人冷笑一聲,走到陳婉娘麵前,以拐杖挑起她姣好的小臉,“聊天?爬上主君的腿聊?”
陳婉娘更加害怕,但是仗著自己給沈墨淮生了兒子,咬唇硬氣,“老夫人看錯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攀高枝也得尋個耳目皆無的人家!”
“算計我寧國公府,你還不夠看。”
“母親,您真的誤會了,婉娘她不是這樣的人。”
沈墨淮見陳婉娘瑟瑟發抖,心中不由生出股怨氣,索性擋在陳婉娘的身前,“她畢竟是為我們沈家生了男丁的,無名無分的也不好。”
沈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失態的指著沈墨淮的鼻子罵,“你還知道?”
“若不是她出身青lou,我沈家孫兒何至於流落在外?”
“還得冒著大風險換回,那平安就不是沈家血脈了?”
沈墨淮被罵得麵色鐵青,甩袖不耐,“母親,您要是橫豎看不慣婉娘,兒子帶她離開沈府便是,這爵位你愛給誰便給誰吧!”
沈老夫人眼前一黑,指著陳婉娘的手指發顫,怒極反笑,“好好好,我不管你們再做什麼,不許再來礙我的眼!”
還是鬆口了。
畢竟是她的兒子,她哪裏忍心掃他出門。
自詡愛子,卻不知猶如殺子。
將老夫人氣走,沈墨淮為了哄陳婉娘一笑,當即帶著她出府打算買首飾。
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陳婉娘帶著頭紗時刻依偎在沈墨淮的懷裏,不知情者見二人如此親昵,還以為她是江庭月。
輕車熟路的到了首飾鋪,沈墨淮扯著嗓子喊了幾聲。
“趙山,把你們這兒近日最好的首飾拿上來。”
“客官裏麵......”
冷不防見著生麵孔,石頭與沈墨淮同時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