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了

因為我害死了哥哥，所以爸媽很恨我。

恨不得當初死的那個人是我。

恨不得活著的我趕緊去死。

我哭著質問他們，“難道我不是你們親生女兒嗎？”

他們說，“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後來我如他們所願，陪哥哥去了。

可他們卻後悔了......

............

我死了。

樣子格外淒慘。

我的生命就此定格在了18歲。

我不記得我是怎麼死的，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隻記得是一個雨後，我看到警察叔叔們把案發現場圍了起來。

地上那慘白的屍體，血肉模糊，令我不寒而栗。

他們在我的身上左翻右翻，都沒能找到任何關於我身份的證明。

最終把我的屍體帶走了。

我隨著我的屍體去了警局。

法醫看著我的屍體再三歎息。

“花一樣年紀的少女，怎麼就......”

“可能還沒成年，到底是怎樣的畜生！”

旁邊的警察叔叔拳頭捏緊，似乎也在替我感到惋惜。

我的臉被大麵積破壞，根本沒辦法辨認，能確定的隻有我的性別，和我大致的年齡，以及死亡時間。

“可惜了這麼年輕的小姑娘了，她本該有著美好的未來。”

聽著警察叔叔的話，我內心一陣刺痛。

美好的未來嗎？

對我來說是多麼不敢奢望的字眼。

突然間，眼角流下了一行清淚。

我錯愕了片刻，沒想到靈魂竟也會哭泣。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依稀記得，我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的靈魂不知不覺飄蕩回了家中。

一進門，我就看到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

家裏的每一個地方我都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爸爸本來正在和媽媽在一起看電視。

他們的感情很要好，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的感情是不會變的，甚至所有的想法都莫名其妙的保持一致。

包括對我的不管不顧。

新聞結束了，外麵的天也黑了下來。

爸爸終於想起了什麼，拿起手機打電話。

電話那邊隻有無盡的嘟嘟聲。

後來爸爸再次嘗試，情緒也逐漸憤怒起來。

甚至一怒之下，把手機給摔了。

“臭丫頭！真是長本事了啊！現在連電話都不接了！”

“林月妤！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別回來！”

爸爸皺著眉頭，臉色黑了又黑，十分可怕。

即便他現在看不到我，我仍舊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我很怕他，懼怕他的巴掌，懼怕他的憤怒。

“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麵鬼混！到底有沒有把這個家放在眼裏！簡直無法無天了！”

“等她回來，老子非要教訓她一頓不可！”

爸爸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表達他的憤恨。

媽媽也跟著碎碎念，“教訓她幹什麼？多傷身體。”

“反正她也不服管教，馬上高考了她自己都不學習，你生什麼氣！”

“有能耐她就死在外麵算了！死了也省心！”

“省著天天在我眼前晃，一看見她，我就能想起我那可憐的兒子......”

說到這裏，媽媽的情緒有點繃不住了。

眼底放著紅意，淚水逐漸翻湧。

爸爸見媽媽情緒不對，立馬將媽媽摟在懷裏，安慰道，“你說的對！她早就該死了！”

“當初死的怎麼不是她！要不是她，我們的兒子也不至於那麼小就......”

他們提起的兒子，是我的親哥哥林歲安。

他死的時候，才不過12歲。

哥哥的死，是他們心裏永遠過不去的坎兒。

可那時的我也不過才6歲罷了。

那天，我們出去探親，下車後爸媽沒有管我。

我就抱著娃娃站在路邊上。

突然間一輛貨車飛馳而來，我來不及反應。

是哥哥將我推開，慘死在貨車之下。

而我，隻受了一點輕微的皮外傷。

看著遍體鱗傷的哥哥，他口中還吐著鮮血，猩紅的雙眼深深的望著我。

我被嚇壞了，除了哭，什麼都不會做。

隻是一邊哭一遍喊著哥哥。

爸爸媽媽親眼目睹了車禍的過程，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到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們恨我，也知道哥哥的死的確是我造成的。

可是我並不是故意的。

或許我沒有站在馬路邊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那是最疼愛我的哥哥。

後來爸媽對我格外冷漠，似乎忘記了家裏還有一個孩子。

就連哥哥的葬禮都沒讓我參加。

即便我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著他們讓我去見哥哥最後一麵。

爸爸痛恨又嫌惡的看著我，把我一腳掀翻在地，“滾開！你有什麼資格去參加他的葬禮！”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爸爸發脾氣，對我動了手。

可小小的我哪裏懂得那麼多。

我爬著到媽媽的腳邊，求著媽媽，“媽媽，你讓我去看看哥哥吧！好不好？”

媽媽蹲下身子，紅腫著眼睛，雙眸滿是恨意，她緊緊的抓著我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的搖晃著我。

“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歲安！你那麼該死！”

“你這個喪門星！”

媽媽的態度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她修長的指甲嵌入到我的肉裏，已經隱隱的滲出血來。

很疼很疼。

但遠不及我心裏上的疼痛。

在那一天，我同時失去了一家人。

最終，他們也沒能讓我參加葬禮。

我隻能躲到哥哥的房間裏，抱著哥哥的照片，嘴裏碎碎念著哥哥來祭奠哥哥。

他們恨透了我，對我無比的冷漠。

我以為，他們隻是太過沉浸在悲痛中了，可我們之間總歸是有血緣在的。

總有一天，他們會回過頭來看看我的。

所以我這些年來一直過的小心翼翼。

我會在爸爸加班回來後，給他準備一盆洗腳水。

會在爸爸醉酒後，準備好醒酒湯在他的房間裏。

也會在媽媽無數個哭泣的日夜裏，偷偷的送紙巾，送水果......

方方麵麵我都盡可能的做到很出色，為的就是他們有一天能夠看到我。

可是，後來我慢慢發現，無論我做什麼，他們都看不到我。

仿佛我是個會隱形的人一般，不管我怎麼在他們的麵前刷存在感，他們就是對我毫不在意。

他們早就忘了，哥哥臨死前說的那些話。

“月月沒事就好......”

“爸媽，好好照顧月月......”

有時候我會想，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的？

哥哥沒了，我不就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了麼？

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呢？

我不懂，也不理解。

但卻清楚，我所渴望的親情，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我隻有我自己，盲目的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