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回過神來。
過了幾年太平日子,別說那些不懂事的丫頭,就連我幾乎快忘了,夫人的所謂手段,從來都是要人命的。
我從六歲就被父母賣進夫人娘家當死契丫頭,親眼看著那些丫鬟姐姐們爬老爺的床被老夫人灌下絕嗣藥壞了身子。
而老爺看似寵那些通房丫鬟,可對待他們實際就像對待物件一樣,新鮮美好就多用幾日,老夫人打殺了哪個也從不過問,再挑新的來用。
有不死心的丫鬟想母憑子貴的,一旦顯了懷,連人帶胎都會被活活打死。
高門貴府,不缺血統下賤的孩子。
於是我年紀雖小,卻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丫鬟想爬主子的床,不會有好下場,主子在床上的柔情,也全都是假的。
後來那些漂亮的嫵媚的丫鬟姐姐都被老夫人發賣了出去,我卻被老夫人親口讚了是個本份的,被派到小姐也就是現在的夫人身邊伺候。
那年府裏小姐十三歲,剛定親了永和侯府的獨子。
後來小姐及笄後出嫁成了夫人,我年紀雖小卻難得穩重,作為四個陪嫁丫頭之一也跟了過去。
夫人生下嫡子後,想抬陪嫁丫鬟為姑爺通房,問到我時我拚命拒絕,頭都磕得流了血破了相。
“春花是個粗笨的,伺候不好姑爺,隻求永遠服侍好夫人。”
我清楚的知道,夫人這麼問隻是在試探。
果然,夫人不僅沒生氣,反而賞了我銀子買藥。
後來同為陪嫁的夏荷、秋月和冬雪去當了通房,夫人麵上大方,私下卻常罵她們是背主的狐媚子。
夫人深得老夫人的真傳,秋月後來壞了身子,被夫人發賣到了下等窯子裏,冬雪懷了胎,小產一屍兩命,隻剩夏荷還在府裏,人卻瘋了,配給後廚燒火的瘸子當了續弦。
當初四個陪嫁,隻剩我還跟在夫人身邊,熬到現在,人人敬我一聲春嬤嬤。
姑爺府裏家生的丫鬟想爬床的,夫人也不會手軟,打的打殺的殺。
後來沒人敢再爬姑爺的床了,姑爺常年鑽營房事虧空了身子,隻留了少爺一根獨苗,夫人也很久沒做那些糟陰事,和姑爺成了京城有名的神仙眷侶、模範夫妻。
少爺長大後,府裏的小丫鬟們卻不知險惡,活絡了心思。
人人怨我不留情麵,細皮嫩肉的小丫鬟也能狠心派去幹粗活。
我雖遭了罵名,卻也笑他們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忘記了那些流血的故事,在這府裏能保住一條命就算好的了。
於是我忙俯首叩拜:“夫人恕罪,春花一時失言,一切聽夫人安排。”
夫人這才恢複了神色:“下去吧,繼續把少爺的院子守好,我虧待不了你。”
我苦笑著退下,原來夫人說的不會虧待我,就是把我配給混子當個下奶工具。
走著走著發覺剛剛落下了帕子,我回去拿,就聽見夫人身邊的老李嬤嬤在提我的名字,我頓在廊下不敢進去。
“......看來春花是不願意的,夫人打算怎麼處置?”
夫人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不過是個死契嬤嬤,忠心替我辦事我就賞她一口飯吃,否則,再打殺一個也是順手的事。”
李嬤嬤問:“春花是個聰明的,想必她知道該怎麼做。”
夫人冷笑道:“不過是榨幹她最後一絲用處罷了,早年間夫君沒得到她,前幾日居然又問我討要了,我這才把她打發到墨兒那院子裏去的,等她配了趙麻子,奶完我孫子,成了殘花敗柳之身,我就把她也發賣出去,省得夫君再動心思。”
發賣我隻是夫人一句話的事,可若是,我近水樓台先懷了少爺的孩子呢?
我不小心踩動了樹枝,屋裏夫人厲聲嗬斥:“誰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