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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們村有一個不一樣的鬥獸場。

賓客絡繹不絕,甚至有富豪一擲千金隻為看一場演出。

可很少有人知道,鬥獸場裏的「獸」,其實並不是真正的獸。

而是原被稱作人的怪物!

曾經,用來製作獸的都是嬰孩。

現在,成人也要被製成獸了......

今天已經是我跪在村裏祠堂的第三天了。

我爹氣不過,找了根藤條,使勁往我身上抽。

「你走之前是咋給我保證的?說得好好的,帶回來一個男朋友,

「現在村裏所有人都看著咱家,你讓我咋給村長交待!

「老子要是早知道,你出生當天就把你扔進糞坑裏淹死!」

每年的七月中旬,是我們村開鬥獸場的日子——也是全村最重要的日子。

不管村裏人在哪裏,都必須得回來。

如果不回來,這人連其家人,都就會被村譜除名。

這意味著,以後再也分不到村裏鬥獸場賺來的高額表演費。

我每次回來,我爹都盼著我帶個男人。

可如今,我二十二歲了,每次回來,還是孤身一人。

我壞了規矩,我爸生氣,就狠狠抽我,從小到大,我已經不知道被我爹抽過多少次。

次數多了,我也得了竅門,蜷縮著身子,繃緊背部,這樣就沒那麼疼了。

我爹看我這樣,氣得呼呼喘氣,手上力氣也更大了。

「災星!你就是個災星!要不是你,秀娥也不會死,

「我也不至於這麼多年都交不出一個嬰兒。

「我辛苦把你拉扯大,就指望著你能早點帶回來個男朋友,

「早點生娃,咱家就能給村裏上交嬰兒。

「結果......老子養條狗都比你強,打死你這個白眼狼!」

背上火辣辣得疼,我強忍著淚水,就是不願意出聲求饒。

秀娥是我娘,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正好那年村裏需要的嬰兒數量夠了,我僥幸逃過了一劫。

可後來我們村裏人丁越來越少,到了這幾年,新生兒已經寥寥無幾了。

於是,現在還能能給村裏提供嬰兒的人家,地位越來越高。

而我和我爹不管走到哪裏,都能受到鄉親們的指指點點。

見我爹臉色越來越黑,我小聲嘟囔,「爹,我不想給村裏提供嬰兒,我可舍不得。」

我爹驚恐地觀察四周,看到沒人才小聲警告我,「我看你真是瘋了!這種話也敢說!沒有嬰兒,鬥獸場的那些獸怎麼來?能為咱們村做貢獻是他們的福氣,再讓我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我就打死你!」

我低下頭,將自己淹沒在黑暗裏,小聲開口,「知道了,爹。」

「你們咋還在這?村長正找你們呢,快去村委會!」

看到來人,我爹揚起的手趕緊放下,討好道:「好,好,這就去,我們這就去。」

2

村委會烏泱泱站了一群人,村長坐在中間,正在宣布著什麼。

我跟著我爹站在最外側,旁邊的鄉親們看到我們,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我爹臉上掛著尷尬的笑,緊張地不停搓著手。

村長瞟了我爹一眼,聲音拔高了點,「接下來開始,咱們村鬥獸場的生意就到最紅火的時候了,有個好消息,今年來觀賽的賓客格外得多!」

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還有不斷叫好的聲音。

「太好了!我還以為以後再也賺不到大錢了呢!這幾個月家裏連隻雞都不舍得吃。」

「我媳婦兒也天天抱怨,說生孩子都沒有勁頭了。」

「咱們村就數你媳婦兒能生,她可不能歇菜啊!」

鄉親們哄笑一堂,村長嚴肅的臉上也掛上了笑意。

「隻要願意跟著我幹,我保證大家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

「咱們鬥獸場的生意好了,這人手也缺,今天就是要說這個事,誰願意去幫忙?到時候分錢可以多分一成。」

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我爹使勁推了出去。

我尷尬地站在正中間,接受眾鄉親們審視的目光。

村長在我身上掃了一圈,「你是黃家丫頭吧,看你這意思是願意來幫忙?」

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於是,我被分了個打掃鬥獸場的差事。

說是鬥獸場,也就前麵賓客們能看到的地方氣派一點,這些表演的「獸」住的地方狹小逼仄,吃喝拉瑟都不挪窩,到處充斥著難聞的騷臭味。

雖然之前聽我爹說過好幾次鬥獸場的情況,但我剛踏進去的時候眼眶還是瞬間就紅了。

曾經活生生的人,被改造成各種畸形的樣子。

它們身上長著動物的皮毛,被關在不同的籠子裏,吃喝拉撒都在裏麵,有的「獸」年紀大了,身軀越來越高大,在籠子裏必須得艱難地蜷縮著身子。

因為常年被訓練、鬥毆,它們的身體都帶了傷,有的甚至斷手斷腳,聽到動靜都呆滯地望著我。

看不出一點人的樣子。

我鼻子一酸,不忍再看下去。

村長一直跟在我身後,見狀嗤笑一聲,陰惻惻威脅我,「收起你那多餘的同情心,如果你敢有什麼小動作,這籠子裏關著的早晚會有你。」

3

我工作完,剛到家就被扇了一巴掌。

我爹氣得渾身哆嗦,指著我罵,「讓你埋頭做事,什麼都別管,你今天都幹啥了!村長把我罵得狗血淋頭,都怪你這個災星!」

我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心裏也有氣,「不是你讓我去的嗎?我去了,現在不滿意的還是你。」

「啪——」

我爹又給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倒在地,他咬牙切齒,「你要是不去,咱家就徹底在村裏混不下去了!」

我捂著臉不說話,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走出去,和這個罪惡的村子一刀兩斷。

但村長說的話卻一次次浮現在我腦海——讓我也住進籠子裏,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後背就陣陣發涼。

但是不應該啊,村子裏一直以來就隻能把剛出生的嬰兒改造成「獸」,從來沒有聽說過還能改造成年人的。

可我心裏還是越來越慌,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快天亮才睡著。

鬥獸場的生意一直都很好,我負責打掃獸的居住地,距離鬥獸場的中心很遠,根本看不著,而且村裏人也不被允許觀看鬥獸表演。

可我耳邊,有關賓客們的歡呼聲久久不散。

伴隨著越來越瘋狂的叫喊,還有大型動物一般高亢淒厲的慘叫,那些「獸」們一個個被送回來。

緊接著,另一批同時也被趕上台。

我看著被送回來的獸,它們毫不意外,身上鮮血淋漓。

最嚴重的一個,身上惹人醒目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它軟趴趴躺在地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態。

村裏改造和培養一個「獸」,是需要很大的金錢和精力的,它們受傷後,都是盡力救治,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放棄。

我拿著紗布和藥,準備上前給它包紮傷口,剛觸碰到它身體的一瞬間,它突然睜開眼睛,爆發出巨大的力氣,將我壓在地上,用力掐住我的脖子。

周圍人費了好大力,才將我解救下來。

它被重新關在籠子裏,身上還在流血,明明已經堅持不住了,但一雙眼睛卻亮得出奇,死死盯著我。

後台管事的王叔狠狠踹了我一腳,「沒用的東西!從今天起,你別再來這裏了,去最後麵那間照顧二叔。」

4

宛如晴天霹靂,我心頭巨震,二叔怎麼會在這裏?

可當我被引著走進最後一間,看清了麵前的景象後,瞬間頭皮發麻。

在我的印象裏,二叔一直風度翩翩,溫和慈祥,和眼前這個半人半獸大的東西差了千裏!

但現在的二叔卻被鐵鏈鎖著手腳,閉著眼睛靠在牆上。

他身上沒有衣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一直蔓延到臉上。

遠遠看去,像是一條大黑狗,又像一頭瘦弱的黑熊。

聽到有人來,他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旁邊的人給二叔鞠了一躬,就匆匆走了。

我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二叔其實並不是我的二叔,他沒有名字,生來就被叫做「二叔」。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在這中間扮演什麼角色。

二叔現在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是村長幹的嗎?

可村長和二叔明明關係很好的,自我記事起,二叔就一直跟在村長身後,他們像是好哥們一樣形影不離。

「你是黃家丫頭吧,我記得你,都長這麼大了。」

一直閉著眼睛的二叔突然直直望著我。

思緒被打斷,我說話也結巴起來,「啊,對,對,是我,以後就是我來照顧二叔了。」

他看了我許久,重新閉上眼睛,調整了個姿勢,鐵鏈在他的動作下嘩嘩作響。

「黃家丫頭,你走吧,走吧,走的越遠越好。」

5

我還沒想明白二叔的意思,村裏就出事了。

孫家的大丫失蹤了。

村長組織了村民們一起幫忙找,一晚上將山頭翻了個遍。

孫伯伯一直跟在一邊,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一直到天微微亮,他才說了第一句話,「找不到就算了吧,今晚辛苦大家了。」

鄉親們見怪不怪,打個招呼就各自回家了,留下我在原地一臉懵逼。

也是,在我們村裏,女娃的地位最低,就連要做成「獸」的嬰兒都是男娃比較多。

女人體力不夠,在我們村唯一的用處就是生娃了。

我歎口氣,直接去了二叔那裏。

我得去問問他昨天那句話到底是啥意思。

可當我走到門口,看到那間小房間裏的景象,我瞬間就明白了。

因為我看到了失蹤的大丫。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二叔身邊,身上被覆了一層白色的皮毛。

因為是剛縫上的,針腳處還在滲血。

她似乎是疼得狠,嘴裏溢出低吟,緊緊皺著眉,手無意識在身上亂抓。

我猛地後退一步,大口嘔吐起來。

僅僅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再聯想到孫伯伯昨晚的反應,想必他對這一切也是知情的,昨晚村裏人出動找人,不過是一出戲。

遮掩他們的貪婪,粉飾太平的一出戲!

村長說的話,又漸漸在我耳邊響起。

一個二叔,一個大丫。

現在看來,村子裏確實已經有了把成年人改造成「獸」的辦法。

外麵的鬥獸場上鐘鼓喧囂,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心上,震得我整個人又急又亂。

我不想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然後被鎖在這裏,直到老死。

老死可能還是好的,我會被拉到鬥獸場,在人們的歡呼下,和曾經的同類互相殘殺。

光是想到這樣的場景,我就害怕的渾身顫抖。

離開,我要離開。

我不能在這裏等死。

6

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拖著發抖的腿就往家裏跑。

我回來的時候,手機被我爹藏起來了,我得找到手機,我得逃出去,去報警,揭露這個邪惡的村莊。

「嘶——」

後腦勺一陣悶痛,我瞬間頭暈目眩,倒在地上。

失去意識前,我看到有個人影朝我走來,手裏還拿了一捆繩子。

我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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