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煜的嗓音很冷，是那種極其不耐煩的語氣。

罩在年歲歲身上的外套，幹淨沉穩的木質調香，讓她在這充滿酒氣的包廂裏，腦袋清醒了片刻。

年歲歲抿著唇，她看了裴煜一眼，隻看到他一臉漠然。

旁邊還有張子睿投過來的窺探目光，黏膩又惡心。

年歲歲心尖湧出一股酸澀和疲憊，她收回落在裴煜身上的視線，隨即沉默的將身上的外套拿下來，給他放在了旁邊。

然後才轉身出了包廂。

她身形瘦弱，轉過身的時候，後麵露背的設計，將她漂亮的蝴蝶骨展示的淋漓盡致。

裴煜看著自己被放下的外套，眸光暗沉，身上的冷意驟然加重。

年歲歲出了包廂，仍舊覺得胸口發悶。

玫瑰苑無疑是個巨大的娛樂會所，一樓大廳是個類似於酒吧的舞池，曖昧燈光下，是荷爾蒙的激情碰撞。

而她所在的二樓，又全都是單獨的包廂，隔絕了一樓的群魔亂舞。

富麗堂皇的裝修，無一不標榜著紙醉金迷。

年歲歲眨了眨眼，她和這裏真的格格不入。

旁邊包廂的門突然推開，幾個人擁著一個男人出來。

那男人明顯醉了，走路都需要人扶著。

年歲歲下意識往旁邊避讓，結果醉漢卻突然笑著朝她看過來：“妹妹，跟哥哥走？”

年歲歲皺眉又往後退開一步，“你找錯人了。”

“什麼找錯人，你不就是在這裏等著攬客？”醉漢說著就要來抱她，“哥這不是給你省事了，今天哥高興，一晚上十萬怎麼樣？”

跟在醉漢身邊的人都見怪不怪，估計這事他平時沒少做。

年歲歲往後又退開兩步，嗓音冷沉了一些：“你們再這樣我就叫保安了！”

“叫啊隨便叫，玫瑰苑有我的股份，你看哪個保安敢來？”

醉漢踉蹌著步子，朝著年歲歲逼近：“小姑娘，跟我走啊…啊！”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突然就被人一腳踹到了地上。

裴煜手裏拿著外套，冷冷地站在那裏。

他居高臨下的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醉漢：“自己滾還是我讓人幫你滾？”

那醉漢和其他人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有人認出了裴煜。

裴家和恒陽集團如今說是站在晉城的最頂端也不為過，沒人敢隨意招惹。

一行人連忙扶起醉漢就走了。

年歲歲站在角落裏臉色發白。

裴煜嘲諷道：“剛剛不是還挺有骨氣的，現在怎麼縮在這裏不敢動？”

年歲歲掐著自己的掌心，她還心有餘悸。

外套再次被扔在身上，裴煜語氣命令：“穿上，我不想說第二遍。”

年歲歲這次很聽話，將外套穿好。

外套上還殘存著最後一點的溫度，很快就消失殆盡，貼在年歲歲的胳膊和後背上，冷的她鼻根發酸。

“裴煜。”須臾，她輕聲開口。

裴煜如墨一般的眸子看向她，年歲歲苦澀開口，“剛剛......你看著那個張大少欺負我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麼？”

她說的艱澀，每個字都仿佛是一把刀似的，又重新在她心口上剜了一下。

張子睿拉著她犯渾的時候，裴煜明明就坐在她身邊，卻沒有一點製止的意思。

年歲歲那會是真的害怕到了極點。

包廂裏明明還有那麼多的人，可是他們每一個都那麼的冷漠，他們明明都知道她在害怕，卻沒有一個人幫忙。

他們都把她當成了一個笑話，想看看她會怎麼和張子睿那個混蛋周旋。

就連裴煜......也是這樣。

他甚至不願意承認一句，他們是夫妻。

他就那樣任由著旁人把她認為是那種女人，任由旁人隨意羞辱她。

年歲歲又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好像在一瞬間都能想明白。

裴煜可能早就對她沒感情了，是她自己傻傻的還沉溺在他們恩愛的假象之中。

可是裴煜忘了，年歲歲性格執拗，但是卻不是會勉強別人的人。

原本她和裴煜之間，就一直都是她在纏著裴煜，是她主動貼著，是她像個舔狗一樣非要跟在他身後。

眼眶逐漸發紅，就連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

年歲歲死死的掐著自己的掌心，她抬起臉，倔強的和裴煜對視。

年歲歲的五官精致小巧，第一眼算不上驚豔，但確實越看越好看的那一款。

裴煜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幹淨又明媚溫暖，尤其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像是盛滿了星星。

可是現在，年歲歲那雙澄澈的眼睛裏，沒有星星了，隻有水光。

她問裴煜：“你是不是真的在擔心，有人和蘇念告狀？”

“裴煜，他們所有人都知道你和蘇念的事......那我呢？”

年歲歲的眼淚掉了下來，她顫著嗓音：“沒有人知道我是你的妻子。”

“就連我們坐在一起，別人也隻會覺得我是一個來勾引你的陪酒女。”

“Adi不知道，張大少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又笑了起來，隻是眼裏的破碎太過明顯：

“不，不是他們不知道，是你不承認，是你裴煜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我和你是夫妻。”

裴煜垂目看著年歲歲的模樣，耳朵裏是她帶著哭腔的質問，心臟某個地方突然無法抑製的抽疼了一下。

但那點不舒服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

他冷沉著嗓音開口：“是我讓你穿成這樣來這種地方的？”

他眼眸微眯，墨瞳裏充滿了不悅：“既然做了，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年歲歲，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人會幫你兜底。”

年歲歲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麼，她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猜測裴煜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了。

她真的很累，特別特別累。

仿佛這些年不知疲憊的撲在裴煜身上的所有力氣，都後知後覺的在這一瞬間被抽空了。

她再次看向裴煜。

裴煜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接電話的時候，年歲歲看見屏幕上的蘇念兩個字，心口不免又泛起一陣自嘲。

怪不得和裴煜關係好的，都默認了裴煜和蘇念才是一對。

秒接電話這事，是她從沒享受過的待遇。

裴煜忙起來的時候，別說電話了，就連她發了一周的微信也不一定回一條。

也就她傻乎乎的，還堅持著什麼都要和他報備。

愛與不愛多明顯啊。

年歲歲閉上眼，耳邊傳來裴煜的低沉嗓音：“我馬上過來。”

掛完電話，他看向年歲歲，臉上又恢複了淡漠：“我讓人送你回去。”

年歲歲看向他，睫毛濕潤，襯得那雙眼睛又大又亮，隻是燈光晦暗，叫人看不清裏麵的情緒了。

她叫住裴煜：“我有話要和你說。”

裴煜眉心一皺。

年歲歲頓了下，嗓音沙啞道：“裴煜，我們離婚吧，我累了。”

好多年了，年歲歲突然在想，或許她和裴煜一開始就不合適。

裴煜是天之驕子，而她隻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本就是雲泥之別，是她不信邪，非要想著去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現在終於明白了，她也算認清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