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北周的那天,城門口圍了許多人。
臨行前我曾經天真地以為,西涼與北周相隔上千裏,會不會我回到北周,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
我可以和以前一樣生活,再也不用被人隨意羞辱,再也不用擔心被肆意打罵。
我錯了。
我深吸了好幾口氣,抖著身子下馬車的時候,聽到了車窗外刺耳的譏諷聲。
“喲,瞧瞧這是誰呀,昔日的北周第一貴女,如今的西涼‘吟妃’,什麼吟呀,難道是淫蕩的‘淫’嗎?”
聲音不大,但足夠穿透我的耳膜直擊我的內心。
我的腳步停滯了一瞬,在這一刹那,我被身前的謝挽衣不露痕跡地扯了一把。
在西涼,誰這樣朝我伸手我都不敢躲。
否則就會挨打。
如今也是一樣。
所以謝挽衣輕輕鬆鬆就將我扯得跌落下馬車。
“啊——”
是謝挽衣的尖叫聲。
其實我跌倒壓根碰不到她,但她還是摔倒了。
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又轉而跪在了地上。
手心的皮被蹭破,一層紅肉翻了出來,觸目驚心。
“挽衣!”
我跪著的時候,看見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出,扶住了謝挽衣。
是江逸之的手,是江逸之的聲音。
謝挽衣順勢靠在江逸之懷裏。
她抓著江逸之的衣袖,眼眶通紅,與我在西涼五年所熟知的謝挽衣完全不一樣。
“逸之,是我不好,我本來是想讓家仆好好伺候浸月,不要因為她是從西涼回來的吟妃而薄待她,不知道怎麼就傳得這樣難聽了......”
“浸月一向高傲,在北周時便瞧不上我,不願接受我的幫助,如今也是太過於生氣了才會推我,她才剛剛歸故國,逸之你不要怪她......”
謝挽衣教那些男人應該怎樣調教我時,其實也是這樣嬌嬌柔柔的口吻。
卻聽得我毛骨悚然。
好像下一刻鞭子就要抽過來了。
我直不起腰,我隻敢連連朝她磕頭。
“是奴不小心,請謝姑娘恕罪。”
“對不起對不起......”
我怕得隻會連連磕頭,連說出來的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開口,就被一道冷淡的聲音打斷了。
“五年了,如今連最基本的貴女體麵都沒有了麼?”
“瘋瘋癲癲,隨意動手,舉止粗俗,粗鄙不堪,成何體統?”
“江浸月,你太讓為兄失望了。”
謝挽衣縮在他的懷裏,還一邊小聲地讓他不要怪我。
“挽衣,不必給她好顏色,反正她永遠不會感恩。”
“你每年都特意去西涼小住幾個月,連自己在那邊水土不服都不在意,隻是為了多陪她一段時日,怕她思念故國。”
“她呢?”
“簡直忘恩負義。”
江逸之說話的時候,我一直把頭抵在地上,不敢抬起來。
我害怕,我害怕下一刻落在我身上的又是鞭子,或者棍棒。
怎麼罵我都不要緊。
別打我,隻要別打......
江逸之說完,抱起謝挽衣要帶她去處理傷口。
起身時他吩咐身邊的小廝,一並帶我回府。
隻是我的精神高度緊繃,在小廝碰到我衣角的一刹那,我害怕到忍不住哭出聲。
“別打奴,別打,求您......”
“您想要幾回都可以,隻求您別打奴,奴背上的傷口沒有長好,再打會爛掉的,您肯定不喜歡看......”
頓時,周圍的竊竊私語聲停止了。
我能感受到有切切實實的嫌惡目光朝我投來,還有人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鄙薄聲。
“好姐姐,我來上京城實在是太晚了,你能跟我說說,這真的是你們口中一直傳說的京城第一貴女嗎?”
“我怎麼瞧著,跟那勾欄裏的下作賤人一般啊......”
“哈哈哈......”
江逸之周身的氣氛十分冷凝,僵立了很久才忍著怒氣出聲。
“帶小姐回府。”
小廝得了命令,動作不甚溫柔地將我拽了起來。
幾步之遙,我幾乎是被小廝拖著走。
江逸之抱著謝挽衣走在前麵,一步不曾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