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大忌,但聽說陛下隻是歎氣,處死了小黃門,卻未曾處罰貴妃。
我仔細養著傷。
貴妃近日在苦練舞技,也沒了空閑逗貓。
我便把貓帶去冷宮邊的梧桐巷裏,那邊種著梧桐樹,冬日裏葉子全落完了,卻正好給貓兒磨爪子。
我出神地抬頭。
我不喜歡冬日,冬日總是沒有生機的。
從前的顧府在京城北的簪纓巷,也是種滿了梧桐樹。
我及笄那年春日,及笄禮上我尋不到顧城,跑去簪纓巷裏找顧城。
意氣風發的少年坐在梧桐樹上,把玩著梧桐葉,笑著看著我質問他為何不來我的及笄禮。
少年抓了抓衣袖,懶懶地開口說人太多。
我正是氣頭上,下一瞬卻接住少年從樹上扔下來的桃木簪。
“恭賀我們葉大小姐及笄。”
我看著手裏刻得仔細的簪子,又氣又笑。
“自己刻的?”
“嗯。”
“容娘,過兩年我去你家提親吧。”
抬眼間梧桐葉被春風吹得沙沙作響,少年的聲音在風中隱隱約約。
我攏著衣袖,抬眼看著枯死的梧桐樹,空中飄著雪,落在眉睫上冰冷一片。
我想阿城當年冒著飛雪求叩宮門時,應當也是這樣的冰冷。
“瓊華?”我回頭,是趙懷意站在不遠處。
趙懷意有些呆住了。
我附身行禮,不知不覺雪下的大了些。
“風雪漸重,陛下注意身子,”我順從地低著頭,又補了一句,“白雪純潔,卻非能近身之物,終是隻能遠觀。”
趙懷意定定地看著我。
“風雪大了,我叫宮人送你回去。”
我抱著貓兒,宮人撐著傘送我回宮。
走了不遠,我停步回了頭,看見趙懷意還站在原地,出神地望著這邊。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早不是春日。
我是葉瓊華,不是葉容娘。
貴妃於梅林一舞,驚為天人。
陛下終究又一次沒顧及大臣參奏,重又日日宿在貴妃宮裏。
上官雲的臉上重又染上得意洋洋,再不見焦急神色。
“瓊華。”
上官雲冰冷的眼神在她那極為豔麗的臉上顯得有些可怖。
我把貓兒放下,順從地跪了下去。
一隻塗著丹蔻的手把我的下巴猛地掐住。
我被迫抬頭和上官雲對視。
那雙好看的鳳眸微微眯起,盯著我的臉,輕笑了一聲。
“許是和貓兒待得久了,這眉眼倒是和貓兒如出一轍,難怪喜歡勾人。”
長長的指甲劃過我的臉,幾乎要劃破的力道。
趙懷意在內殿的塌上午睡,我隻要聲音高些就能喚醒他。
我安靜地垂下眉眼。
上官雲嗤笑,一掌打在我臉上,我被這一掌打得跌倒在地。
“不過是個豢養的小玩意,還想對主人伸爪子嗎?”
臉上火辣辣的疼,我死死咬住唇沒有出聲。
我能感覺到上官雲盯著我的目光,充斥著惡意殺氣,全然沒有平日裏的端莊美麗。
“日後瓊華再不用照顧貓兒了,去西殿打掃吧。”
貴妃不會殺我,她那樣的貴人,是不屑於與下位者爭寵的。
貴妃從來都是高傲的,上位者的高傲總讓他們覺得,隨手養的貓兒狗兒,隻要丟的夠遠,不過幾日主人便會把它們忘記。
貴妃是要我看著,我如何被趙懷意忘記,讓我明白我不過就像一隻貓兒。
可惜,我不是貓兒。
我低頭稱是,沒有一絲掙紮地退出殿外。
隻是關門之時,我抬眼望去,塌上的趙懷意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眯著眼定定地看著殿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