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呼......

山風輕拂，天地寂寥。

村莊沒了。

孽龍也沒了。

一切都靜了下來。

獨留少年一人，內心天翻地覆。

悲痛固然不減，可林驚覺的出現，給秦勉帶來的更多的是心靈震動。

那孽龍的力量何等非凡？

可在林驚覺麵前，卻和死物並無二致，一劍斬之，如飲水一般簡單。

這就是修仙者麼？

原來村子裏流傳的神鬼怪談都是真的。

這世間不僅僅有孽龍。

更有那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仙人。

在這個山村少年的眼中，林驚覺這樣的修仙者，豈不就是仙人了麼？

秦勉驟然想起，方才對林驚覺出言不遜，不由後怕起來。

他低下頭，不敢直視林驚覺，跪在姥姥的屍體旁邊，整個人泄了氣似的，眼裏的光都已經熄滅了。

家園覆滅。

至親慘死。

任誰也經不住這般打擊。

況且，秦勉還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少不更事。

林驚覺淡淡看了少年一眼，道：“孽龍已死，黑水村不會再有危險了，我留下一些銀錢，你自謀生路去。”

言罷，他隨手扔下一個錢袋。

這些銀錢，足夠一個凡人過上幾年好日子了。

秦勉沒有抬頭，甚至沒有瞥那錢袋一眼。

他垂下眸子，一臉迷茫，“黑水村不會再有危險了麼？可是，還哪有黑水村啊......”

林驚覺沉默了。

隻是，這般慘劇他看過太多，經曆了太多，或多或少有些麻木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

他不該幹涉太多。

林驚覺沒有多言，正要離開。

“神仙大人，你能教我斬妖麼？”

秦勉忽然開口。

林驚覺微微一愣，留了下來，“你想學斬妖的本事？”

他的確有些驚訝。

通常來講，人生遭逢巨變之際，大部分人會垮掉。

可這少年的心性，顯然要堅毅許多。

“此子心性尚可，隻可惜......”

林驚覺心中一歎。

秦勉的資質實在太普通了，莫說修仙，就是練武都夠嗆。

仙途漫漫，千難萬險，不是僅憑一顆道心就能走下去的。

“我想學斬妖，神仙大人收我為徒吧！”

秦勉鼓起勇氣看著林驚覺。

不等林驚覺開口，他便雙膝跪地，開始行拜師禮。

秦勉雖然沒上過學，但並不代表不讀書。

他腰間別著的那本舊書，並非什麼武學秘籍，而是教人明理的。

秦勉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他深知，人之一生，改變命運的機會寥寥幾次罷了。

眼前這位神仙大人，無疑正是自己的機緣。

看著秦勉行拜師禮，林驚覺頗感無奈。

倘若秦勉天資尚可，他倒是不介意帶回去。

可惜，以秦勉這般條件，在劍元宗當個打雜的都難。

林驚覺正要開口拒絕，秦勉忽然起身，“等等。”

林驚覺有些訝異。

秦勉起身後，將腰間的布鞋取出，穿戴整齊，又拍幹淨了身上的塵土，再行拜師禮。

方才他拜師心切，草率了些。

穿上鞋，整理好儀容儀表，這就虔誠多了。

看到這一幕，林驚覺內心觸動，想不到這少年心思這般細膩。

意誌堅定。

心思細膩。

這都是修仙者必備的素質。

劍元宗才俊輩出，天賦超凡者不勝枚舉。

可越是天才，越是輕浮狂躁。

林驚覺反而更欣賞秦勉這樣的少年。

可一想到，秦勉尚無修仙資質，便更覺可惜了。

林驚覺沉思片許，沒有立馬拒絕秦勉，而是問道：“想知道你姥姥的情況麼？”

“想！”

秦勉抬頭看著對方。

“你姥姥很早就中了‘怨龍蠱’，是那頭孽龍的手段。

蠱毒發作時，便會徹底妖化，成為孽龍的傀儡，便是你先前看到你姥姥的模樣了。”

“怨龍蠱？原來我姥姥是被這家夥害的。”

秦勉咬牙切齒。

“是，也不是。”

林驚覺搖頭。

秦勉一頭霧水，不明白對方這話的意思。

“這頭孽龍，不過三個甲子的道行，又蟄伏在靈山腳下，動靜稍大，就會被劍元宗發現。

它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你姥姥下蠱，絕無可能，除非你姥姥是心甘情願的。”

林驚覺篤定無疑。

“我姥姥怎麼會做這種事？我不信，我不信。”

秦勉有些慌了。

他是親眼看到，姥姥手撕活人，食人心血的那一幕。

若姥姥是迫不得已也就罷了。

可要是她主動妖化，殘害村子裏的人呢？

秦勉無法接受這種結果。

可既然是仙人之言，又豈會有假？

“不信？你可以親自問問。”林驚覺淡淡道。

親自問問？

姥姥都死了，還怎麼問？

正當秦勉詫異之際，林驚覺手掌一翻，掌心浮現出一片玄光。

一盞古樸的銅燈，憑空顯現而出。

“此為‘燃魂燈’，人死之後半個時辰，可讓人魂魄顯形。”

林驚覺手掌輕抬，燃魂燈飄升，緩緩旋轉起來。

虛空中，忽然出現了一縷縷銀絲般的異光，爭先恐後的湧向了燃魂燈之中。

人死之後半個時辰，魂魄一般不會走遠，林驚覺將姥姥的殘魂重聚，便能點亮燃魂燈。

熊......

很快，燃魂燈散發出光亮。

在秦勉那匪夷所思的目光下，一個身形佝僂的虛影，從那火苗之上飄了出來。

“是姥姥？”

秦勉呆若木雞。

“小勉，是姥姥太天真了，信了那孽龍的話，姥姥對不起你，對不起黑水村，嗚嗚嗚......”

姥姥哭得傷心欲絕。

“怨龍蠱的事，是真的？為什麼啊？姥姥！”

秦勉不敢相信。

“這怨龍蠱能吸納天地靈氣，能養人。

姥姥......姥姥隻想救你的命，小勉，你有病根，你活不了幾年的啊！”

此言一出，不僅是秦勉，便是林驚覺也被驚到了。

姥姥這是要一命換一命啊！

“你可知，怨龍蠱養成之日，自己也會變成妖？

你這樣害人害己，便是真的成了，你孫子又能心安理得麼？”

林驚覺微微皺眉。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想救小勉，嗚嗚嗚......”

姥姥哭得更傷心了。

“姥姥......”

秦勉心如刀割。

“傻孩子，別為姥姥難過，姥姥本來也沒幾年陽壽了，早晚你要一個人麵對所有，要堅強起來。”

姥姥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便停止了哭泣，反過來安慰秦勉。

“我知道您是劍元宗的修仙者，請您行行好，帶小勉上山吧，我來世當牛做馬報答您......”

姥姥的聲音越來越飄忽，那魂魄虛影漸漸淡去。

可直到最後，林驚覺也沒有回應。

他自然可以安慰姥姥一句，但不想欺騙秦勉。

沒有武脈，此生無緣仙途。

“姥姥，姥姥......”

秦勉跪在燃魂燈下，泣不成聲。

林驚覺歎了口氣，正要收回燃魂燈，卻是一愣，“咦？魂魄散了，燃魂燈為何不滅？”

這種情況，並無先例。

通常而言，魂力耗盡，燃魂燈便會立即熄滅。

除非......

有強烈的魂力波動出現。

林驚覺心有疑慮，目光微微下移，恰好看到跪在魂燃燈下的少年，心尖猛的一震。

難道是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