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
我轉動護甲,「雙兒,皇上說什麼來著?」
雙兒刻意放大音量,「回娘娘,皇上說娘娘可指定餘家一人免除死罪。」
我抬起陰冷的眸,食指從宋家十四口人的臉前一一掃過,「那你說,本宮選誰好呢?」
一語驚起千層浪,那些從前趾高氣昂的人正跪在我腳下乞求特赦。
餘鬆不顧情分地推開他們,「......我是你的親阿爹啊。」
而他心中卻在回想,【她叫什麼來著?】
我幹笑一聲,哪有親爹不記得自己女兒的名字?
也是,畢竟他隻喚過我一次。
在那些妾室吹的枕邊風下,餘鬆在我及笄那年知曉了阿嬤暗中撫養我的事。
他即刻下令將其杖斃。
我抓著他的衣角,「大人,求您放過阿嬤,我願代她受罰。」
棍棒輪番落在阿嬤身上,她疼得五官擠在一起卻還是笑著安慰我,「生生別哭,阿嬤不疼。」
怎麼能不疼呢。
我順手撿起一塊石頭,朝餘鬆衝去。
單薄無力的身軀被下人狠狠按在地上,餘鬆震驚地後退半步,隨後氣憤地將我踹出數丈遠,「你竟要弑父?!」
「日後誰再暗中接濟餘生生,殺!」
全身骨頭好似斷掉,我隻能任由他們把我拎入柴房。
透過門縫,我看到阿嬤後背血肉模糊,灰黯的眸子早已沒了生氣。
阿娘和我的阿嬤......都死在這個四四方方令人窒息的宅院,而那些脂粉婦人正掩著鼻尖幸災樂禍地發笑。
誰會想到,此刻她們的命就握在我手裏。
「明日餘家抄斬,」我勾唇,「故這次餘大人可記好了,本宮名喚餘、生、生。」
長春宮。
顧沉瞥了眼跪在院子裏徒手剝瓜子的餘陶,「烈日炎炎,你便是這樣待自家阿姐的?」
他麵不改色,心裏卻在譴責我刻薄。
可昨日是我將她從大理寺帶回,留她性命,她本就該感恩戴德。
「陛下心疼了?」
他拉住我的手,輕輕一拽我便跌進他的懷中,「生生這些日子,變了不少。」
我環住他的脖子,「是嗎?」
耳鬢廝磨後,他拇指從我豔烈的唇角劃過,「生生從前可不會這樣勾人。」
我與顧沉年少相識,奪位時更是生死相係,即便他成了皇上,我也直呼其名。
隻有動情時,我才偶會喚他‘陛下’。
這次,他顯然沒聽出我話裏的陰陽怪氣。
翻雲覆雨後我送走顧沉,餘陶看見我身上的紅痕,臉頰霎時緋色一片。
雙兒為我燃上安神香,「娘娘為何要帶餘二小姐回來,她又聾又啞怎麼能伺候好您。」
我拍拍她的手,「這不是有你嗎。」
餘陶與我是嫡親姐妹。
她十三歲時誤服藥物以致聾啞,而餘鬆卻把一切不幸歸到我身上,他提著劍就要除掉我這個災星。
是阿娘用命,攔住了他。
或許我隻是想看看,我與她究竟差在哪裏。
為什麼她自小就可以占盡爹娘的陪伴與寵愛,而我…卻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