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娘自詡出身讀書人家,不屑於貪心搶奪。
所以她想要什麼,一定要別人替她開口。
要衣食碳火,要父親寵愛,要尊貴矜持。
可丫鬟要碳被打得癱瘓,她隻送了一個菊花枕,當夜丫便活活凍死。
交好的婉姨娘被父親苛待,母親讓她保持體麵,直至活活餓死。
我被主母下嫁給邊地武將做填房,病死途中。
千裏求助,隻等來一盆枯死的蘭花。
一句“希望你像這蘭花,清清雅雅的”。
嗬嗬,現在我們都重生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
“夫人這話不應該,母親出身清白,憑什麼不能穿正紅戴牡丹。尊重尊貴與否,隻在人心!”
我驚訝地捂住嘴,居然......居然回到了前世?!
座上的主母一臉慍怒:”今日我若不教你,都當我沈府是沒規矩、不懂尊卑的破落戶了!來人,掌二姑娘的嘴!”
嬤嬤挽起袖子,那雙手厚實粗糙,膀子渾圓結實,是專門懲處犯錯奴婢的。
前世十歲的我被她打得左耳耳聾,破裂的嘴角數月才長好。
夜裏一翻身,高腫的臉龐沾到枕頭瞬間就能把我疼醒。
而我的母親就像現在一樣,隻會咬著帕子一臉委屈!
你的女兒為了維護你要被掌嘴,你就沒有一點動作嗎?!
哪怕是求饒,哪怕是認錯呢?!
若不是你逾越打扮,我何至於替你出頭!
嬤嬤的手高高揚起,掌風呼嘯而下,直奔我的麵皮。
這次我沒有像上一世那樣硬抗,而是迅速跪下。
“狗穿衣和人穿衣豈能一概而論。狗穿衣是以像人為榮,難道穿上衣服狗就會變成人嗎?”
嬤嬤的手停在半空,主母的聲音怒意未消:”你是說嫻姨娘是哈巴狗兒?”
“姨娘雖穿正紅,卻是極粗糙的料子。雖戴牡丹,卻是極廉價的紗花。為的不過是狐假虎威,借母親的勢、揚自己的威,模仿母親、羨慕母親罷了。誰會因為這身打扮,就對姨娘高看幾眼呢?”
我把頭緊貼在地磚上,等待著主母的反應。
但母親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你......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去模仿別人、羨慕別人!”
是啊,你自詡出身讀書人家,與眾不同。
可你自從被自己的父親賣進沈府為妾之後,和這些妾室、奴婢一般也是奴籍。
你不許自己的丫鬟越過做奴婢的吃穿,卻覺得自己和主母平起平坐?
半響,主母開口了:”二姑娘真是伶牙俐齒,什麼話都能圓回去,可惜我不吃這套。嫻姨娘這罰是免不了的。”
我擰著的心終於鬆開,退到一旁,嬤嬤則大步跨到母親身前。
她才驚覺,一向為她衝鋒陷陣的女兒,此刻撇得幹幹淨淨。
沒了女兒做擋箭牌,巴掌要落到自己臉上了。
她一臉恐懼地看著嬤嬤揚起的巴掌,我內心一片翻江倒海。
原來你也會怕,也知道巴掌打在臉上多疼。
原來你從前的不畏權勢、清高自傲,全是因為疼得不是你!
“啊!”
嬤嬤的力道十足,她臉上立刻腫起老高,嘴角滲出血,整個人被掀倒在地。
不待她喘氣,嬤嬤又把人揪起來,左右開弓,‘啪啪’幾個耳光下去,母親身嬌肉貴,連喊的力氣都沒了。
被扶回絳雪堂時,她整個臉紅的發紫,腫得大了兩三圈,嘴角不受控地留下帶血沫的涎水。
擱到床上時臉不慎碰到了枕頭,立刻疼得彈跳起來。
由於嘴張不開,隻能發出‘嘶哈嘶哈’的呻吟。
這幅模樣,正是我當初為她出頭受罰後的慘狀。
上一世我為了維護母親得罪了主母,被嫁給邊關武將填房,遠遠地打發了。
而我掏心掏肺護佑的母親,隻丟下一句‘以後有難處隻管開口’。
我帶著兩箱破爛遠嫁,路上感染了時疫,寫信向她求助,她卻千裏迢迢送來一盆已經枯死的蘭花。
“時疫是小病,必不會要了你的性命。這蘭花是我的心愛,希望你能似蘭花般清雅高潔。”
大夫呢?醫藥呢?銀錢呢?仆人呢?
為了維護她我得罪了家裏所有人,沒人在乎我的死活。
最後變賣嫁妝得了兩碗殘藥,還是病死在了驛站。
死過一次才明白,我這高雅純潔、不染凡塵、人淡如菊的母親,才是這世上最無情、最冷血、最自私的人!
丫鬟綠雲為了衣食碳火去和管家爭吵被打斷了腿,她享受著暖爐皮衣,卻隻給綠雲送去一個菊花枕,讓她清心安眠,凍死在了屋裏。
婉姨娘膽小心善,為了這個‘好姐姐’謀劃恩寵,自己卻被父親冷落苛待。
母親從父親懷裏出來,隻告訴她再落魄也要體麵,婉姨娘體體麵麵地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