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酗酒厲害,以打我為樂。
他常喜打完我後看我身上的淤青,他說這些傷痕雕刻的鬼斧神工,甚好。
阿爹高興,便會扔給我幾兩碎銀給我買糖。
直到那夜阿爹醉酒,我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燭台,阿爹打我的手忽然停了下來,迎著火光仔細打量了我,誇我乖巧可愛。
後來,我每日坐在街巷尋好看的同伴,將他們帶回家。
阿爹和叔伯們個個笑的眉開眼笑。
我對此樂此不疲。
我尤記得阿爹送這些孩子回家時,我分給他們的糖果,他們大都扔了。
他們看我的眼神便是這般。
後來,我殺了人。
我逃獄那日,被十幾條鎖鏈禁錮的反賊首領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爬到我腳邊目光哀戚,“帶我一起逃。”
他渾身是血,喘息極重,像是爬到我的麵前已經用盡了他全部力氣。
看起來尤其可憐。
誰又能想到曾經執掌一方權利的沈確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俯身覆上他顫顫巍巍的雙手,看著不遠處零散躺著的獄卒腹誹道,“沈大人,你是不是忘記一個時辰前,我差點因你一句話失了身。但還是謝謝你的伏法,這才有了陛下普天同慶共飲美酒,我才有了逃獄的機會。”
我深知很少有女子清白的走出大牢,投案自首的那天,我自覺地滾了泥,抹了灰,穿著邋裏邋遢。
待我暗自舒氣獄卒選了同牢的女子後,掛在鐵架的男子破天荒地開了口,“看你們選女人的眼光便知道,你們隻能俯首哈腰地呆在暗無天日的牢裏做一輩子獄卒。若是我,定會選擇她。”
那人便是我。
我狠狠地掰開他的手掌,“我這人記仇的很,沈大人自求多福。”
他盯著我忽地痛苦地笑了起來,撩起散發湊到我眼前:“你也記仇?那你可記得我?”
我覺得他想逃瘋了,亂認人。我哪有什麼好運遇上他這樣的人。
可他將懷中帶血的帕子展開後,我隻記得我毫不遲疑地打暈他,獨自逃了。
逃命路上我摔了許多次,腦裏全是那時追著我滿街跑的小乞丐。
離別那日我遞給他糖果,他小心翼翼地踹進了懷裏,歡歡喜喜地對我說,“昭昭,等我以後富貴了,我給你開許多這樣的糖果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