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剛來中原的那天。
三年前,高昌的車隊遭遇大雪,人馬損失大半。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中原人卻嘲諷我們的裝束和眉眼怪異,辱沒天朝風範。
他們還說,我父王軟弱無能,為保富貴,甘送孤女千裏和親。
我氣不過,想下車同他們理論。
是微服出巡的褚承解決了那些嚼舌根的人。
他一身白衣,裝飾樸素,氣質卻極盛。
騎在馬上,念了一首老夫子的高昌論,替我們扳回了麵子。
我悄悄掀開一角轎簾,和褚承對視上。
他眉眼溫潤如玉,好看得令我心慌。
後來到了金鑾殿,我方知他是中原太子。
我和親的夫君。
若非皇後崩逝,國喪三年,我會在那時就嫁給褚承。
也不會生出後來這些變故。
今日之前,我對褚承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他會溫柔地給我念詩,教我中原的詩詞。
會帶我去狼居胥山,看他帶兵收複的十六州。
世人都說,褚承極愛我。
褚承也說,他願為我廢棄六宮。
當初信得多輕易,現在難過得就多深。
我腳下一絆,摔倒在冰冷的宮道上。
手掌傳來尖銳的痛感,血珠染紅了地麵。
我哭得更大聲了。
被那些儒家教條束縛了三年,終於在此刻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傳來一陣衣料摩擦的簌簌聲。
一雙玄色燙金的雲靴出現在我視野中。
“華陽公主。”
是一個清冷如碎玉的男聲。
滿天的風雪突然停了,一把傘撐在了我頭頂。
我抬頭,淚眼朦朧中,看到了一張精致俊麗的臉。
我忍不住睜大了眼,
“顧丞相……”
青年蹙眉,替我拂去了眼尾的淚珠。
隨後,他一手將我抱起。
他懷中極溫熱,暖得像高昌九月的豔陽。
讓我得以有一方棲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