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拜司薄琛所賜的，何止這十年。

從她來到監獄的第一天，她就遭受了獄友的虐待。

謾罵，毒打，欺辱，成了她每天都會經曆的家常便飯。

她會下跪求饒，會吃他們踩過的糧食。

而她理所應當的認為，這些也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對她的恨…

司薄琛恨她，想讓她死。

林聽大口大口的吞咽著手裏滿是泥土的饅頭，眼淚流到嘴裏，帶了些鹹味和酸澀。

這樣的日子，她熬了五年。

後來，她表現好，提前出獄了。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烈陽照在了林聽瘦弱的身上。

她進來的時候，才二十二歲。

“以後好好的，別再回來了。”

林聽同獄警道了聲謝，單薄的身影仿佛風一吹就倒。

沒人來接她，亦如她進來的時候。

林聽扯了扯幹裂的唇，離開了這個葬送了她五年的地方。

她想去看徐英，但自己如今的模樣，徐英見了隻會更加難過。

思想向後，她打車回了顧家。

那個令她厭惡的家裏，還有一個令她惦念的人。

那就是顧奶奶。

顧家唯一對她好的人。

出租車行駛到了市中心，林聽看著如今和五年前完全不一樣的城市，呼吸有些沉重。

她眼眶發酸，但是留不出淚來，因為眼淚早已經在監獄裏流幹了。

車一路開到了顧家門口，下車後，她踱步走了進去。

這會兒是中午，顧家的人都在，熱鬧喧囂的吵鬧嬉笑聲一陣一陣的從窗戶裏傳出。

林聽艱難的抬起手，敲了敲門。

過了很久，裏麵才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你找…”

保姆王姨拉開門，臉上溫和的笑意在看到林聽的這張臉時，頓時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了好幾秒，才敢認：“你是…大小姐？”

林聽聽到這個稱呼，苦澀一笑，點點頭：“王姨，是我。”

王姨傻住了。

不是說，大小姐被判了十年？

她像是見鬼似的轉身跑了進去，扯著嗓子喊：“老爺夫人！大，大小姐回來了！”

林聽走進去，還沒站穩，顧家的人就匆匆的從餐廳出來，各個神情驚恐，像是看著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你，你怎麼出來了？！”

顧夫人驚訝的不行。

林聽看著他們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冷淡道：“聽您的意思，好像還有點失望。”

五年，這個家裏的人從沒有去看過她一次。

從前的情誼也在這五年徹底的消失殆盡。

顧夫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臉色頓時一沉：“你這是什麼話。”

“林聽，注意你說話的態度。”

顧慶海的眼底晦暗不明，看向林聽的目光陌生且冷。

顧芊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偷偷衝王姨擺了擺手。

“你去告訴薄琛哥......”

林聽形單影隻的站在他們麵前，像是一個被嫌棄的物件。

她知道，沒有人歡迎她回來。

他們和那個男人一樣，巴不得她死在裏麵。

林聽嗤笑一聲，懶得和他們爭吵。

“奶奶呢？”

她凜著聲問。

“奶奶？”顧芊芊拔高嗓音，嗬斥道：“你還有臉提奶奶！奶奶因為你的事憂慮，三年前就進了醫院，到現在還躺著呢！”

什麼？！

林聽心頭一震：“在哪家醫院？”

怎麼會這樣......奶奶的身體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愧疚感油然而生，拚命的席卷著她。

都怪她，當初聽信了溫妤的話，白白將自己的五年葬送在了監獄裏。

奶奶年事已高，又有幾個五年可以折騰？

她不敢想象，那個無微不至嗬護她的奶奶，在聽到她被判刑時有多悲傷欲絕......

“哪家醫院？告訴你有什麼用！”顧芊芊厭惡的看著她：“等著你繼續去氣奶奶嗎！”

當初如果不是那個老太婆執意要把林聽這個賤人接回來，顧家的大小姐能輪的著她？

好在爸爸媽媽對這個親生女兒毫無感情，依然隻承認她這一個女兒。

而林聽，不過就是個“養女”罷了。

這麼一想，她看向林聽的目光更加的譏諷了。

在監獄的這幾年，她怎麼不去死！

竟然還有臉回來。

“爸，媽，讓我去看看奶奶吧。”

林聽眼眶濕、潤，看著眼前無動於衷的夫婦，艱澀的說：“我就看一眼。”

她隻需要確認，奶奶平安無事就好。

“她老人家前幾天剛做了手術，現在還在恢複期，你就別去了。”

顧慶海冷冷的丟下一句，欲要離開。

“爸！”

林聽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當初那件事，我是被冤枉的。”

她看向顧慶海的目光帶了些乞求：“就讓我去看看奶奶吧。”

“冤枉的？”

沒等顧慶海說什麼，顧芊芊就跳了出來，她一把拉開了林聽，氣哼哼的說：“你還好意思說冤枉，你知不知道現在顧家和溫家已經徹底決裂了！”

她的這番話，徹底激起了顧慶海心底裏的怨氣。

“罪是你自己認得，沒人逼你！真是不知道，我們顧家怎麼養出你這麼一個令人蒙羞的女兒來！”

一旁的顧夫人也在附和。

林聽的心一點一點的冷卻了下去。

她到底在期盼些什麼......

她深吸了一口氣，扯出了一抹涼薄的笑。

“養？”她笑的肩膀顫動：“你們養過我嗎？”

她紅著眼看向顧芊芊：“我丟了的那幾年，你們隨隨便便找一個冒牌貨就當是自己的親閨女了，現在還好意思和我說這些，你們覺得我蒙羞，我還覺得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是我最大的恥辱！”

多年來的怨懟此刻發了瘋似的湧了出來。

她冷眼看著這一大家子。

“既然你們不說，那我就自己去找，我就算是把S市所有的醫院都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奶奶給找出來！”

她決絕的就要走。

“給我攔住她！”

顧慶海怒吼一聲，疾步走到林聽麵前，氣的渾身哆嗦：“你這個逆女，你想幹什麼！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我找我自己的奶奶丟什麼人！”

顧慶海氣急，猛地抬手，巴掌還沒落下，就被林聽一把抓住了手腕。

林聽緊咬著牙關，眼底的戾氣噴、射而出，帶著濃烈的恨。

啪，啪，啪。

攸的，緊凝的氛圍傳來了突兀的掌聲。

司薄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