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紗簾後,瞧著殿內幾個身披綺繡的世家公子。
為首的是丞相之子,眉飛色舞地講著什麼,幾人間掀起一陣哄笑。
坐在最末位的賀執故意作出一副醜態,曲起胳膊叉開腿,滑稽地走到丞相之子麵前斟酒。
“都說這禾樂公主體態十分豐腴,我倒要看看,是豐腴還是——肥膩!”
賀執諷笑之言引得滿堂紈絝樂不可支,滑稽的步態逗得丞相之子不住拍桌。
“行了賀執!你這粉頭白麵的,說不定那肥豬就瞧上你了!”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賀執啐了一口,卻在一眾飲酒人中率先觀察到簾後隱約的人形。
四目相對,他雙眸竟滿盛情意。
在我從簾後踱步而出的片刻間,他已換了一副風流蘊藉的模樣,與身側人高聲談論自己子虛烏有的功績。
一眾紈絝見我出現,趕忙垂首行禮。
“臣等參見禾樂公主!”
重來一次,這滿殿的人還是那麼惡心。
尤其是你,賀執。
上一世我以為滿京子弟隻有賀執不厭惡我的贅肉,隻有他尊我、愛我、惜我。
後來才知曉,他煞費苦心演一出好戲,隻是為了借駙馬之名掠取榮華富貴。
賀執斟滿佳釀,自隊伍最末徑直走到我身前,恭敬呈上。
“微臣早聞公主美名,如今一見,果真是珠圓玉潤,穠豔如灼灼桃花。臣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你是?”
“微臣三品參將之子賀執,見過公主!”
他見我問他姓名,欣喜地聲音發顫。
我笑著揚手。
“來人!”
“賀氏之子,舉止輕浮,本宮不喜,賜死。”
話音剛落,臉色煞白的不止賀執,其餘看熱鬧的紈絝子弟各個抖若篩糠,尋了理由紛紛退出大殿。
侍衛把賀執拖行出去時,被父皇攔下。
“這是怎麼回事?”
“回陛下,此人言行輕慢,舉動輕浮,惹公主大怒。”
我的貼身女官丹錦知我行禮不便,搶先一步替我回話。
她依舊是那麼護著我。
就如同前世我被拖進敵軍營帳時,她拚死趴在我身上,被惱怒的士兵捅得血肉模糊。
皇帝皺眉,瞥了一眼賀執,把他嚇得不住磕頭求饒。
“打二十大板,並剝去官籍,永不許參加科舉。”
皇帝冷冷道。
賀執的哭喊被鎏金的殿門關在外麵,父皇溫聲道,
“他父親尚為朝廷效力,賀執不可罰得太重。小懲大誡,以儆效尤,以後也無人敢欺負芙兒了。”
皇帝的手覆上我的手背,哄小孩似的捏捏軟肉 。
我想起父皇駕崩前,曾被敵國使臣羞辱。
最終氣急攻心,吐血而亡。
還好,一切都重來了。一切都來得及。
父皇溫熱的掌紋還有力地摩挲著我的手背。
可我的眼淚,卻禁不住落下來了。
“芙兒不哭。”
“芙兒莫聽他們瞎說。芙兒在父皇眼裏,就是一塊小牛乳酥。”
“白白嫩嫩的,人見人愛。”
微風拂過紗簾,送來池中淡淡的荷香。
枕在皇帝膝上,我數著紫金爐中飄起的青煙轉了幾個彎兒,漸漸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