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萱兒再不能返京,看一輩子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老夫也絕不教她在後宮受盡萬般委屈。」
娘和兄長二話不說,出屋打算吩咐下人收拾行囊。
看到站在門外的我,幾人皆慌了神。
「萱兒……」
聽到聲音,父親回頭,愣了一下,快步走過來。
在外頭威風凜凜的太尉大人,在他女兒麵前,竟手足無措起來。
「萱兒不怕,爹娘兄長,定護你周全。」
彼時,夕陽西下,在我身後灑滿輝光。
我一身紅裝,手握櫻槍,熱血未涼。
「爹爹,帝王一怒,血流千裏。縱宋家有與之一戰之力,然局勢動蕩,百姓再也經不起折騰。」
「爹爹自小教導孩兒,應以護佑天下蒼生為己任。這後位,女兒且去試試。」
「若君王賢明,女兒自當用心輔佐。」
「若……爹爹與兄長,永遠是女兒的底氣。」
宋太尉呆滯片刻,老淚縱橫。
二位兄長站在爹爹身後,目光堅定。
「小妹放心,兄長定當養精蓄銳,勤加操練,成為你最堅實的後盾。」
四年過去,我自甘縛於一方,為君王執掌中宮,平衡朝堂各方勢力。
然而年輕的君主啊,他已然忘了,那一年,宋靈萱才是長安城最意氣風發張揚靈動的女子。
我端坐正殿,遙望著這紅牆綠瓦,心裏明白,長安城,要變天了。
帝王寡情,最重平衡之術。
四年來,我耗盡心血,替他平衡朝堂與後宮。
若非有十足把握,他絕不會,也不願意打破平衡。
如今,他以近乎霸道的方式,用一名來曆不名的女子,強勢打破後宮平衡。
可見韜光養晦幾年,新帝羽翼已豐,他要建立新的平衡。
我百般思慮,揣測著皇帝的第一個目標。
萬萬想不到,皇帝的動作比我想像中要快。
他的第一個目標,竟然是陸丞相。
百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那晚,我方才歇下,殿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珍妃帶著哭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娘娘,娘娘,出事了。」
珍妃是相府嫡女,滿腹經綸,為人處事向來穩重。
她如此慌張,一定是出了大事。
容嬤嬤替我掌燈,我披了外衣打開門,隻見珍妃跪在殿門外,已是淚流滿麵。
「娘娘,陛下以通敵的罪名,派人連夜抄了相府。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陸家一百餘口,已全數被打入天牢。」
我後退兩步,堪堪抓牢門框。
陸相於皇帝有恩,當年奪嫡,最後的大混戰中,有人朝著當時尚為太子的皇帝放了一支暗箭,眼看已來不及提醒,陸相一介書生,撲上前替皇帝擋下這支浸了劇毒的箭,躺床上休息數月才緩過勁,甚至錯過陛下的登基大典。
寧信太陽會從西麵升起,我也不信如陸相這般的忠臣會通敵叛國。
眼下之急,當是想方設法讓珍妃與陸相見上一麵。
我扶著珍妃進入殿中,吩咐容嬤嬤前去疏通關係,與珍妃換上夜行衣,在宮中靜坐等候。
約莫一個時辰後,接到我和容嬤嬤之間獨有的信號,我領著珍妃,從後門密道秘密離去。
昏暗的地牢裏,陸家百餘口,席地而坐。
上至百歲老人,下至婦孺孩童,皆麵容平靜,不哭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