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輕輕揉了揉,就轉身走了。
看著那蹣跚遠去,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蒼老背影,我腦子裏忽地冒出個猜測——
我媽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她雖然絕大時候是神智模糊的,但極偶爾也會清醒過來陪綿綿玩。
若她知道自己這一去是送死……
我腦子裏空白一片,抬腿剛追一步,就被楚紅死死拽了回來,「你幹什麼?你想害死綿綿嗎?!」
我緩緩搖了搖頭,頹然跪倒在地。
綁匪還算守信,綿綿當晚就回來了。
除了手腳上被勒出的紅印子,以及哭得紅腫的眼,身上沒別的外傷。
楚紅抱著失而複得的寶貝女兒,又哭又笑,語無倫次。
我一把將女兒扯過來,捏著她的手臂,弄哭了她都顧不上,嘶啞著嗓子問,「……婆婆呢?」
「趙浩!」楚紅又豎起渾身尖刺吼起來,來扯我的手。
「你做什麼非要綿綿回憶起這些!」
我沒放,隻竭盡全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來,卻沒曾想把綿綿嚇得哭聲更大。
不過好歹從斷續的哭聲中拚湊出來些。
——我媽說要和綿綿做個遊戲,讓她別哭別鬧,乖乖待著。
聽到這話,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媽真的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著自己被兒子送上死路。
我抬手,狠狠扇在自己臉上。
一下,又一下。
扇得頭暈目眩,扇得喉頭溢出腥甜都不肯停下。
趙紅驚呼著,抱起被嚇到的女兒進了房間,然後跑出來攔我的手,滿臉焦急與哀傷。
確認了女兒平安無事的她又能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合格的,溫柔的妻子。
沒多久,房門忽地被敲響。
是門衛來送快遞。
他瞧見屋裏狼藉一片,明顯被驚到。
我和楚紅瞪著那陌生的快遞盒,麵色更加驚恐,覺得被陰魂不散的惡鬼纏上了,無比崩潰。
隱隱有種預感——這事,還沒完。
楚紅勉強爬起來,抖著手接過鞋盒大小的快遞盒,臉上因驚懼和緊張而略微扭曲。
她看了我好幾眼,還是自己拿小刀劃開了紙盒的封膠。
蓋子打開。
瞬間,她眼裏爬滿驚恐,麵容唰地變得慘白如紙,徹底扭曲起來,胸腔急促起伏著,像是要把胸腔裏的空氣給排盡,隨後手腳並用,跌了好幾跤,終於踉蹌著撞入了廁所,撕心裂肺地嘔吐起來。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一點點抬高視線。
紙盒裏的內容物映入眼簾。
——一截斷腳。
慘白的皮鬆垮吊著,足底結著厚厚的繭。
是誰的,不言而喻。
我崩潰了,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又爬起來將視線裏所有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最後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我快瘋了。
裝有碎肢殘骸的紙盒源源不斷地送到我手中。
不止家裏。
就連走在路上,都會有掛鼻涕的小孩兒把紙盒遞給我。
我拽住他,追問讓他送盒子的人在哪裏,什麼樣,用盡全力去追卻什麼都沒瞧見。
去公司那天,我滿臉疲態,卻瞧見周圍同事都用一種非常怪異的眼神斜視著我竊竊私語。
當我直視上那些人眼睛時,他們又扯起嘴角,臉上堆砌出僵硬又虛偽的笑容。
我呼吸急促,抖著手從褲袋裏掏出降壓藥,幹咽下兩顆才覺得稍微舒服一點。
進辦公區域,同事們不知為何湊在一起,齊刷刷轉頭看我,臉上不約而同地呈現出某種程度的緊張情緒。
我知道自己最近情緒不對勁,用力按著自己的胸口告訴自己是錯覺。
虛晃的視線卻透過擠疊的人群縫隙瞧見了熟悉的,令我渾身戰栗的紙盒。
他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