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沒有痛感。
為助裴瀾登上皇位,我討好暴君,受盡淩辱,淪為笑柄。
他卻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執意要娶姐姐為後。
大殿之上,我反對他的決定,卻換他一句冷哼:
“太後也爭寵嗎?你這麼臟,拿什麼和清竹比。”
我心灰意冷離宮,他卻要我回京為他們新婚之夜舉燭台賀大喜。
可他不知道。
我已經死了。
被活活燒死,活活疼死了。
......
“小人!殺兄殺父的無恥之徒!”
裴瀾登基那天,百官朝賀,唯獨其兄長裴毅不肯俯首。
他不服,隻因他曾是先皇最寵愛的太子,這皇位本該是他的。
可他和先皇一樣,殘暴不仁,丟了民心。
是裴瀾順了民意,篡了位。
裴瀾抬腳踩著裴毅的肩,一寸一寸發力。
生生踩著裴毅低頭,貼到地磚上未幹的汙水中。
“裴毅,你該向百官和朕的子民懺悔!”
“呸,靠著女人上位,你有什麼......”
後麵的話被裴瀾一腳踹進了肚子裏。
裴毅說的女人,就是我。
從前我是裴瀾的劊子手,而如今我是他最不願提及的醜事,惡心的人。
他猩紅著眼,布滿了殺意:
“妄議太後,割了他的舌頭。”
眾臣麵麵相覷,每個人的臉色都煞白了幾分。
這應該很痛。
但,我不明白這種痛。
我天生沒有痛感。
娘說這是好事,以後被爹爹打時就能忍住不哭了。
娘說的很對,爹爹總是打我。
可娘也錯了,姐姐被爹爹打了一下板子嚶嚶直哭,爹爹就心軟了。
而我被爹爹打斷了尺子,卻換來爹爹一句,“天生強種。”
那時我以為爹爹不喜歡我,是因我不會哭。
後來,我才知曉,是爹爹討厭娘毫無家世幫扶,隻是一個賤民。
與哭無關,與痛更無關。
姐姐輕輕拽著裴瀾的衣袖,明晃晃的皇袍,隻有她敢去碰。
溫柔端莊:“皇上,莫要為了此人受氣。”
裴瀾對她的喜歡,特別而大度。
他寵溺盯著她點頭,朝侍衛招了招手。
裴毅掙紮著抵抗,“阮清淑妖媚後宮,你早晚會和父皇一樣,哈哈哈......”
他皺眉捂著胸口,“朕看以後誰敢提她。”
他真的對我厭惡極了。
手起刀落,隻剩下裴毅的嘶吼聲。
正當我盯著裴毅時,舌頭猛然之間像被拔斷一般。
舌尖密密實實,似有萬根針刺入。
那種感覺又來了,和我被火燒時一樣。
好痛——
如果我能流淚,恐怕早已經收不住了吧。
可我明明已經死了,為何能感受到痛?
先皇選妃時,唯獨爹爹為了加官晉爵,將自己的女兒推進深淵。
但他推的是我。
“清淑,你天賦異稟,若進宮獲得皇上寵愛,你娘在府裏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他在威脅我。
十幾年來,我乖巧、安分守己、從不僭越,卻沒想還是會被犧牲。
我不得已進了宮。
可進了宮,娘還是死了。
爹爹說娘是病死的,隻有我明白娘懂醫術,她一定是被害死的。
在宮中,不會喊痛、喊疼、特別能忍的我,獲得了先皇的另眼相看。
我伴在先皇身側秋獵時,與他共騎一匹馬。
兩人坐馬異常痛苦,馬鞍和腳踩把我的腿和腳踝都磕破了。
我沒有吱聲。
先皇倒是讚賞我:“沒有那些女人嬌氣。”
我低頭淺笑,苦澀不已。
再抬頭時撞見了一個白衣少年,眉眼英氣俊朗,風光霽月。
隻一眼,我的心跟著異常地顫抖。
我知他是裴瀾,是不受寵的六皇子。
那次圍獵,他表現得非常出色,遠遠壓倒眾人。
可是這樣的出頭讓裴毅露出殺意。
“父皇,六弟使炸,此等圍獵他設法在父皇麵前表現,心機頗深。”
這話漏洞百出毫無依據,但君心難測。
父親偏愛之心,更是難測。
裴瀾還未辯解,就被先皇賞了一巴掌。
“逆子!”
眼看先皇就要拔劍,我開口求情:
“皇上息怒,六皇子母妃剛逝,今日如此莽撞,定是缺乏教養。”
“可否讓臣妾教導六皇子?臣妾定當用心教導。”
我對上了裴瀾的目光。
厭惡,凶狠。
還帶著譏諷。
“呸!賤人,要不是你,母妃怎麼會病死!你還有臉......”
“啪!”
我和他一般大,卻仗著身份杖責了他。
夜裏去看他,他發著燒還在罵我。
我悄悄給他留了藥。
我想他應該明白,其母妃之死,怪不得任何人。
就如娘親之死,怪隻能怪選錯了人。
從此,我便開始教導他。
為了讓外人,為了讓太子,為了讓先皇相信,我隻能折辱他。
但實則在護著他,就如小時候被哥哥們欺負時裴瀾護著我一般。
我想報恩。
他罵我時,我罰他在雪地裏寫悔書,特地讓太子的人來看。
京城的雪,下起來沒完沒了。
大雪沒了他的膝蓋,連手指都凍傷了,他卻隻是反複寫著,“未曾有錯。”
他也是天生強種。
所以,他應該和我一樣記仇。
他會恨我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