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6

回到我媽家，已經是下午一點鐘。

我進門時，她正端著一碗菜從廚房出來，見我回家，表情驚訝。

在飯桌上我簡單地交代，實話說我要離婚。

她沉默了一會兒，斟酌道：「子卓，你跟江明都結婚三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

「再說你們關係不是緩和了嘛，那個林葉現在跟他又沒什麼關係，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我艱難地咽下口中的飯菜，一時難以接受她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三年有多難熬，她是看在眼裏的。

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驚覺她才五十歲，頭發怎麼就全白了，臉頰凹陷，雙目無神，經過三年的病痛折磨，隻剩下滿臉頹廢。

責備的話說不出口，我轉過臉，忍著沒掉眼淚。

「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媽，我的工作也步入正軌了，以後靠我自己也能給你治病。」

「我希望您能支持我。」我努力平複心情，語氣還算平靜。

她似乎還不太滿意，低聲嘟噥：「那我不管，我的藥不能停，要是停了，我就去找江明。」

我低頭吃飯，假裝沒有聽到。

過了好一會兒，我要走，她急忙攔下我，支支吾吾地問：「我…我之前花了這麼多錢，要不要還？」

我抬頭，看到她有些慌亂無措的眼神，閃過一絲心疼：「不用，你別擔心。」

她似乎鬆了一口氣，不再攔我。

為了讓她放心我可以賺到足夠多的錢，我將一切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

媽媽生病時，我剛入職場，三年過去，我在職場早已得心應手。

這天臨下班前，老板問我願不願意出差。

以前為了照顧江明，我都是直接拒絕。

這次我同意了。

老板停筆，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一副早該如此的表情。

我真誠的給他鞠了一躬：「謝謝您還願意給我機會。」

當初母親病得最嚴重，我最崩潰的時候，也是他勸我再堅持堅持，別輕易辭職。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滿臉欣慰。

一周後，我出差回來。

打開手機，給在醫院工作的好友溫庭發了消息。這幾天他幫忙照顧我媽，我答應回來請他吃飯。

為表誠意，我來到溫庭科室。

這時，走廊那邊傳來一陣爭吵聲，我下意識看過去。

7

一個女孩剛好轉過臉來。

竟然是林葉。

站在她旁邊的是我更熟悉的身影江明。

不知道醫生說了什麼，林葉靠在江明懷裏大哭，江明則低頭安慰她。

從我這個角度看，男人高大挺拔，女人小巧伊人，倒是很般配。

醫生擺擺手離開。他們二人抱了一會兒，也向我這邊走來。

可能是察覺有人一直看著他們，江明的眼睛終於從林葉的臉上移開，他抬起頭，剛好對上我的視線。

他眼裏有明顯的錯愕，臉色緊跟著沉了下來。

他摟著林葉走過來，大聲質問：「你這幾天跑到哪裏去了？」

沉寂一周的心情被他點燃。

「出差。」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目光在他與林葉間掃了一圈，移開：「你抱著她還能想起我？」

江明不以為意，衝我皺眉：「林葉身子虛弱，不能久站，你怎麼沒有一點同理心？」他語氣不滿，充滿了指責。

這樣不講道理還理直氣壯的樣子，我見識了三年，內心早已沒有絲毫波動。

我沒有說話，定定地看著江明。

他脖子上有一抹紅痕，掩在襯衫下，若隱若現。

我的目光太過嘲諷，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不自然地扯了扯領子。

「我們沒什麼，」這時林葉向前走了兩步，頂著發紅的眼眶，解釋道：

「子卓，你別誤會，阿明隻是來幫我照顧媽媽。」

「而且我找到合適的房子，就立刻搬出去。」她眼神清澈，一臉坦蕩。

餘光裏我瞥見江明鬆了一口氣，又變成一副，看，你在無理取鬧吧的樣子。

我忽然覺得可笑，哪怕是個保姆，照顧了他三年，也該有點感情。自己三年光陰砸進去，連個響都沒有。

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不想再爭執下去。

「隨你們，反正要離婚。」

話落身後響起一聲輕笑，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人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