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澤剛走不多時,門再次被敲響。
隻是這次站在門口的人卻讓我有些驚訝。
是我在書院的好友——宋暘。
蘇清寧皺起眉打量著宋暘,而宋暘也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他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隨即輕聲道:“小姐,我名宋暘,是寧淮在書院的好友。”
蘇清寧冷笑一聲,“怎麼?他現在是讓你來給我帶話的?”
“還是說他後悔了,想要見我?”
“那你最好告訴他,讓他親自來找我認錯,不然我是不可能去看他的。”
宋暘呆了呆,似乎沒料到蘇清寧對我會是這個態度。
他搖頭,麵上染上悲傷。
“小姐,寧淮他已經......死了啊......”
蘇清寧的笑容僵在臉上,愣了好久麵上卻露出嘲諷的神色。
“這是他想出來的新法子?”
“他現在就是不肯認錯了?”
“三年了,他難道還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嗎!難不成還想讓我去給他賠罪?”
我呼吸有些急促。
胸口窒息的痛感讓我幾度想要遠離這間壓抑的屋子。
宋暘慌忙替我解釋,“不是的,不是的。”
夫子今早是騙您的啊!寧淮兩年前就死了,是被夫子生生折磨死的......”
“如今他的屍體還在山上,隻不過怕是早被野狗啃噬沒了......”
宋暘越說頭越低,漸漸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寧淮死前還一直想著您,想著能回侯府親口跟您解釋。”
“隻是現在......”
蘇清寧卻打斷了他的話,“夠了!”
“你說夫子騙我,他緣何要騙我?”
“我不信!這不夠就是蘇寧淮新想出來不想認錯的法子罷了!”
宋暘苦笑,“信與不信全在您。”
“寧淮如今屍骨得不到安葬,不知道在天有靈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會是如此對他,不知會作何感想?”
宋暘說罷便要走出屋子。
可走到門口時他卻停下了腳步,“寧淮在書院時日日被不同的法子折磨。”
“可他待我很好,替我受過很多次罰。”
“我如今也不過是想讓他的家人知道他的死訊罷了。”
“還望小姐不要跟別人提及我來過。”
宋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我卻有些感動。
宋暘是我在書院裏唯一的朋友,苦難的日子裏我們總會互相鼓勵。
妄想有一日終會逃出去的。
可妄想到底是妄想,不會得到實現的。
宋暘在書院一呆就是三年,而我也早就死在了山間。
蘇清寧呆愣地看著宋暘離開的方向,嘴裏卻依舊不住喃喃道:“不可能的。”
“他可是侯府的人,誰敢這麼欺負他?”
“他不可能死的,一定是在鬧脾氣,一定是......”
自從蘇寧澤回來後,我再也不是侯府的人了。
原本愛我寵我的父母將這份愛和愧疚全部轉移到了蘇寧澤身上。
就連一直站在我的身邊的蘇清寧在蘇寧澤回來後對我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樣。
我本以為蘇清寧至少能留下一半的愛和信任給我。
可我錯了,她連一半都不想給我。
蘇清寧起身,披上鬥篷出了屋子。
門外的小廝一驚,連忙跟在她身後,“小姐可是有事?如今大雪難行,讓奴才去便是。”
蘇清寧停下腳步,冷聲道:“陪我去一趟書院外的山上。”
小廝有些啞然, 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有些猶豫地開口:“小姐,如今天色已黑,不如明日......”
蘇清寧淩厲的目光掃過他,“我說了,我要現在去。”
小廝連忙點頭,再次小心開口:“可要叫上二少爺?”
蘇清寧頓了頓,隨即搖頭。
小廝連忙跟在她的身後出了院子,而蘇清寧也特意繞開了守衛出了書院。
大雪紛飛,加之天黑,本就崎嶇不平的山路更加難行。
可蘇清寧卻好似感受不到,仍舊咬牙前進。
我有些不解。
即便我真的死了又如何?不正好合了眾人的心思?
而蘇清寧更應該舒心。
畢竟在知道我心思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能把我當成從小護到大的弟弟了。
我的那份愛對她來說隻是令人作嘔的存在。
曆經一個時辰,蘇清寧終是登上了山頂。
書院的外院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說是外院可破敗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過的地方。
但隻有書院的學生知道,這裏是夫子處理掉不聽話想要逃跑的學生的地方。
蘇清寧剛踏進院子,便聽見幾聲狗叫。
我下意識地瑟縮起身子,對這幾隻狗無比熟悉。
那是夫子養在這裏的,也是它們一點點把我啃噬殆盡。
小廝護在她的身前,替她趕走了狗。
蘇清寧卻愣愣地望著破舊不堪的院子,輕聲開口:“他向來怕狗,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
我有些訝然,蘇清寧居然還記得。
蘇清寧繼續往院裏深處走去,幾具白骨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她瞪大眼睛,連忙上前查看白骨。
可隨即她搖了搖頭,“不是他。”
蘇清寧起身,走到一間廂房門前,推開了幾乎要掉下來的門。
屋裏的灰塵撲麵而來,嗆得蘇清寧咳嗽了幾聲。
她揮手散去灰塵,視線恢複時卻看見了躺在房間角落的另一具白骨。
她緩緩上前,卻愣在了離白骨幾步遠的地方。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白骨的手裏緊緊握著一把匕首。
而那把匕首向來是我貼身之物,是蘇清寧給我的第一份生辰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