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姐兒半歲時,榮明軒的正妻定下了,是禮部尚書家的鄭大小姐,姿容秀美,家世清貴,因著家中祖母過世守孝三年,這才耽誤了婚姻大事。
同榮明軒很是般配。
可這位鄭大小姐,容不下我。
她找了個由頭來侯府看望侯夫人,臨走時專程來見了我。
她身上有一種和侯夫人榮明軒一樣的氣質,刻在骨子裏、藏在舉手投足間的,屬於上等人特有的矜貴清高。
她瞧不起我,厭惡我。
她接受了榮明軒因為出征不得已有了子嗣,但是她不接受我,她覺得以她的身份,我不配跟她同侍一夫。
我看見她穿著百兩一匹的軟煙羅,十指白皙細嫩,跟我坐在一起,雲泥之別。
“惜玉是吧,我並非容不下你,隻是我要為了歡姐兒考慮。她畢竟是世子的第一個孩子,若是讓人知道她有一個爬床的通房生母,對她的名聲也不好。”
她淺飲一口茶水,眉眼帶笑,字字句句都是為歡姐兒好,字字句句對我都是嫌惡。
“我嫁妝裏有個莊子,你要是願意,我便同夫人說一聲將你送過去,做一個管事娘子,也可以為你找個老實人,嫁人生子,好好過日子。”
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對她福了福身,同她告退。
結果轉天,侯夫人就找我了,同一個地方,同樣的場景,這是第二次,她坐著,我跪著。
“明軒婚期定在下月初十,你自來是個乖巧聽話的,剛娶親就納妾對明軒名聲也不好,你就去我嫁妝莊子上住一段時間,等過段時日,我便讓人將你接回來,抬你為姨娘。”
我俯身叩首:“是。”
轉身離去時心中冷笑,隻怕去了莊子就再沒機會回來了吧,卸磨殺驢,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回到房中,我從床底下摸出一個小木盒,打開,裏麵是我這麼多年攢下來的錢,還有榮明軒回來後送我的首飾,零零碎碎,湊一湊大概有個百兩。
夠了。
我抱著盒子,心滿意足地睡了。
榮明軒成親前一天,我被送往莊子,走前除了那個木盒子隻帶了兩套換洗衣裳。
臨走之前,我本想偷偷去瞧瞧歡姐兒,最終還是沒去。
看了一眼,就怕舍不得了,此一別,怕是終生再難相見,不如不見。
我被一輛青布馬車送往城郊的莊子,一進去,就被看管起來,生怕我跑回侯府鬧事。
我老老實實地待在莊子裏,在榮明軒成親那日,莊子裏的人得了喜錢湊一起喝酒,我趁他們喝得差不多了,打翻了燭台。
天幹物燥,夜起北風,我用提前準備好的濕被褥包緊自己,等待看管的人去找人救火,偷偷跑了。
我自小就是山村田地裏長大,走夜路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看著遠處火光明亮的莊子,隱約還能聽見救火的呼喚聲,我轉身毫不猶豫地走了。
從此天高海闊,隨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