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遲姐，遲姐。”有人推搡了我兩下。

我愕然回過頭，正好對上同事小孫驚訝的表情：“你怎麼了，看上去心神不寧的？”

“啊，昨晚沒睡好。”我笑了笑，“有什麼事嗎？”

“沒有，今天不是元宵節嘛，我們部門大多數都是外地過來的打工人，也回不去，大家商量著下班了一起聚個餐。”

“我不去了。”我說，“我一會兒還有事，你們去吃吧。”

小孫沒有再堅持，隻是說：“那好可惜啊。”

她走回自己的工位。

我聽到她身旁的小林細聲問她：“遲姐怎麼說，是不是不去？”

“嗯。”

“都和你說了，遲姐元宵每年都有安排的。”

“是結婚紀念日嗎？”

“遲姐沒結婚吧......哎呀，我也不知道。幹活幹活，再摸半個小時的魚就可以下班了。”

我抬手看了眼表盤，確實馬上就到下班的時間了。

給李非凡帶點什麼吃的好呢。

元宵節照例是該吃湯圓的，但是李非凡不喜歡。

“甜湯圓齁得我能連打三管胰島素，鹹湯圓......我都不想提，提起來就犯惡心。”

想到他一臉嫌惡的表情，我還是決定作罷。

去年給他帶了餃子，今年也帶不得了。

“連著吃一樣的東西膩死了，不如不吃。”

李非凡事兒真多。

我歎了口氣。

我跟了李非凡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要我去改名。

“起的什麼破爛名字。”他指著戶口本上我的名字罵道，“李招兒，難聽死了，文盲都不這麼起名。”

“他們不是文盲，是大學生......”我小聲說。

李非凡瞪我：“那他們就是讀書讀到狗屁......狗肚子裏去了。”

我默不作聲。

“你想改名字不？”他問我。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名字起了還是可以再改的。

我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個名字。

我知道這個名字不好聽，我沒少因為這個名字被嘲笑過。

李非凡讓我自己想個名字，我抱著字典挑了一天，最後敲定在一個“遲”字上。

他說他討厭遲到的人，就好像他討厭我一樣。

確定了之後，他很快就帶我去改了名字。

從那時起，我就叫“李遲”了。

李非凡是幹銷售的。

我有幸看到過他工作的樣子。

和平常的模樣可以說是大相徑庭，笑容燦爛，聲音洪亮且熱情。

活脫脫一陽光開朗大男孩。

不過我也時常聽見他上一秒還在電話裏對著甲方笑得諂媚，下一秒掛掉電話後就唾罵一聲，又擺起一張臭臉。

我勸他不要這樣，保不齊哪天就精神分裂了。

然而他滿不在乎，得意洋洋地和我宣揚自己的人生信條。

“有利可圖趨之，無利可取避之。”他說，“幹我這一行的，對於利益必須敏感，不然掙不到錢。”

“工作的時候我對他們笑臉相迎是因為他們能給我收益，工作之外我才懶得理他們。”

“那你收養我也是為了有利可圖嗎？”我問他。

李非凡的死魚眼盯著我看了會兒，麵無表情道：“是啊，這是一筆投資。我現在把你養大，你好好讀書，到時候賺了錢記得孝敬我，給我養老。”

“你給我改名字也是有利可圖？”

他沉默了一瞬。

“當然，我嫌你那名字晦氣，影響老子發財。”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