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我拱手行禮,然後給了我錢,這才拿過籃子,踩著石階走出了平安街。
我盯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挪開視線。
我想,我大約是明白蔻娘為何想要嫁一個讀書人了。
同那些殺豬宰羊的販夫走卒比起來,讀書人的確是不一樣的。
這附近搬來了這樣一個清風霽月的人,沒幾日便被那些嬸子們打聽清楚了。
原來那人名喚羅弗安,是個舉人,也是個有名的才子,如今搬到這平安街的附近,全是因為他拜學的書院在這附近。
隔壁賣酒的嬸子見我聽得發神,敲了敲我的腦袋。
“窈窈,嬸子奉勸你一句,可別學你蔻娘姐姐想嫁什麼讀書人!”
“雖然那羅公子的確長了一張俊秀的臉,可過日子,光有一張好看的臉是不夠的,更何況,他那張好看的臉,可不止你喜歡。”
“這些日子,我看到他和好幾個不同模樣的姑娘拉拉扯扯,還惹得姑娘們垂淚,一看就是個拈花惹草的負心人。”
我點了點頭。
就像話本子裏說的,姑娘對書生動了心,以身相許,書生上京赴考,攀上高枝兒一去不回,徒留姑娘一人鬱鬱而終。
我自認為自己模樣普通,斷不會成為被書生拋棄的姑娘。
畢竟像羅弗安那般去明月般的人,隻怕是要配像蔻娘那般如牡丹般的姑娘。
畢竟才子配佳人,可沒一個話本子說的是才子配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姑娘。
羅弗安又來買豆腐了。
他似乎很喜歡吃豆腐,幾乎兩天就會來一回,回回都是我這個街尾的豆腐店。
每次來,他也不太愛說話,隻是講一句,“買一人份的豆腐。”
臨走時再拱手行禮,說一句,“勞煩姑娘了。”
這天下起了雨,街上沒有行人,我正打算關門閉店,卻被急匆匆的喊聲喊住了。
“等等!等等!”
我透過門縫看去,正是羅弗安。
他沒帶傘,將書護在懷裏,小跑著過來的。
本就是書生,本就在下雨,他還將可以用來遮雨的書護在懷裏,實在是傻得很。
我心裏生了憐憫。
畢竟明月該掛在蒼穹之上,而不是被春雨打濕衣裳。
我推開門,招呼著他進來躲雨。
“羅公子,這雨有些大,不如你先進來避雨吧。”
他似乎有些猶豫。
我撇嘴,一把將他扯進了屋裏,“羅公子,若不想變成落湯雞,就別在意那些男女有別的名堂,你我問心無愧就好。”
羅弗安愕然,然後粲然一笑,“是小生迂腐了。”
我遞給他一塊帕子,然後便去幫他切豆腐。
羅弗安是個安靜的人,也是個極其愛讀書的人,就算在避雨時,也不忘翻閱手中的書籍。
我將豆腐裝好後,搬了個凳子坐在他旁邊。
我探頭盯著他手裏的書,上麵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沒幾個是我認識的。
我問他,“你在看什麼書?”
羅弗安轉過頭來看著我,“是詩集。”
我恍然大悟般地點頭,然後指著院子裏淅淅瀝瀝的雨水。
“那你會作詩嗎?作一首關於春雨的吧。”
羅弗安點了點頭,開始抿著唇思考起來。
“春愁無處避,春雨幾時晴?黯黯陰連月,蕭蕭滴到明。”(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