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漠道,“夫君既已與我離心,還有什麼好談的?”
宋燁歎了口氣,目光中竟隱有閃爍。
“我知你怨我騙你,明明說要讀書卻去了萬花樓,可我當真是有把握才去的,隻因為想給你更好的生活。”
我指尖微微一顫,時至現在,我還能信他的話嗎?
那萬花樓裏,他魚龍般扭動的身軀是真,臉上的歡欣雀躍也是真。
唯獨這個人,我已有些看不清他。
我終是鬆了口,“那好,我聽你解釋。”
宋燁垂下了捏在身側的手。
“本想貼補生計,幫娘子減輕負擔,我平日會給萬花樓的歌姬們寫賦填詞,那日我遇見了沈霓,她想離開萬花樓,許諾給我提供賭場的內幕消息。”
“我給沈霓贖身,也是為了報答她的千金之恩......這隻是一場交易,一生隻愛一人的承諾,燁從不敢違背。”
他口氣十分堅定,像是從前那個鏗鏘的少年郎。
“你不愛她?”
宋燁將我攬入懷中,沉聲道:
“不愛,我發誓,跟她劃清界限,銀貨已經兩訖,不過是留她一條賤命在府上罷了,與丫鬟無異。”
話音剛落,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又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半晌,有僮仆驚叫了起來。
“不好了,沈姑娘自縊了!”
原來,剛剛我們的話都被沈霓在門外偷聽到了。
宋燁原本笑對我的臉色瞬間一僵。
大雨滂沱,他不顧一切地衝進雨裏,抱起在院內樹上懸了布條的沈霓。
他將女子抱進了屋內,紅著眼嘶吼道:
“你這是做什麼?霓兒,你這樣讓我怎麼活?”
沈霓倒在他的懷裏,虛弱不已。
“霓兒仰慕郎君已久,夫人不同意給郎君納妾,可沒想到郎君對我也是這般無情,既然如此,難道還不許我一刀兩斷嗎?”
他急切道,“霓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同你說好了,先騙過夫人一段時日,等生米煮成熟飯......你怎麼這般心急?”
宋燁回答得語無倫次,連手都在哆嗦。
完全忽略了我就在旁邊。
心頭轟然若失,情意與否,早已了然。
他對她何止是動了心思,分明是用情至深。
…
翌日,我得知了宋燁準備納她為妾的消息。
我收拾好行囊,立刻要回娘家。
他前來慌張地阻攔我。“清寧,你不能走。”
我冷漠斂眸,“你曾說過,宋家家風清正,子孫永不納妾,既然你已變心,就給我休書一封,我們兩不相欠。”
話音未落,就被宋燁嚴詞拒絕了。
“你為了淮安百姓才染痘疫毀容,十裏八鄉皆知,若我休了你,豈不是叫人議論,置我的名聲於何地?”
我嘲諷更甚。
“我會宣告所有人,是我們感情破裂,我主動離開,與你的負心沒有絲毫幹係。”
“清寧,她隻是個妾,不會影響我們之間感情的。”
我打斷了他的話,“何必委屈她當妾,她這般旺夫君的財運,應當迎為正妻。”
宋燁徹底慌了,上前拉住我的手。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清寧,你清醒一點!”
他一把將我拽至懷中,不顧一切地吻上我的唇。
我躲閃不過,隻好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間蔓延。
然後用盡全力,在他臉上狠狠摑了一掌。
宋燁的嘴角很快浮起一片紅腫。
而他的耐心也耗盡了。
他後退了幾步,連連說“好”,涼笑道:
“和離不可能,但一家豈能有兩個正妻?你本就相貌醜陋,現在又德行有虧,依我看,也不必忝居正房了。”
“以後,你便降位做個妾室,好好修習一下女德罷。”
外麵電閃雷鳴,閃電落下時清晰映照出我臉上猩紅的傷疤。
他怕是借著怒意,終於對我講出了心裏話。
宋燁走了,還命下人反鎖了我的房門。
雨下得很大,我的胸腔裏卻像是突然安靜下來。
再無什麼牽念執著的情意,隻剩下一種情緒。
那就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