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當晚，我因為強行運功，不得不在池子裏多泡上兩個時辰。從水裏出來時，我隻感覺自己快被泡成一條魚了。

走到院中時，我察覺有人，忙抬手掐訣壓下身上冒頭的魔氣。

直到走進，才發現是陸明玦，桌子上......嗯？是糕點。唉，這小孩子脾氣，真是半點沒改，口無遮攔的惹人生氣，自己回過味來，就抱著好玩的好吃的來求和——當然，嘴上還是不饒人。

“一百年了，師姐口味沒變吧？”

我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像是包容胡鬧的孩子般歎了口氣。

陸明玦很看不慣我這副樣子，惱怒地跳起來，最終還是坐了回去，把糕點推向我。

“你不生氣嗎？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

“你從前最愛從我這裏搶東西，書卷丹藥法器......對了，還有糕點，我幾時跟你生過氣？”

陸明玦更惱怒了，憋紅了臉叫我閉嘴。

“你總是這幅態度，我看了就覺得討厭，好像我們都沒長大還是你的小師弟，永遠追不上你。”

我把糕點拎在手裏，抬頭看著茭白的明月，說：“無論過去多久，我都是你們的大師姐，也是懷玉的大師姐。”

“哪怕被關了一百年？”

“為了天下，就算一千年我也不悔，”我轉頭把糕點塞進陸明玦的嘴裏，“明玦，我是你們的大師姐，有些事是責任，我既然選擇做了，就不會為此生了怨恨。”

“如果我們害過你，你也不恨嗎？”

我笑起來，說：“那可不行，我畢竟不是聖人。”

陸明玦將剩下半塊糕點咽了下去，也抬頭看著月亮，沉默了很久，才說：“不是聖人，但你是天下第一的蠢人。”

那一晚，陸明玦和我說了不少話。這一幕從前也有過，他被師尊罰了之後，會到我這裏來發脾氣，說是發脾氣，其實也和撒嬌差不多，無非是抱怨師父太凶，師兄也討厭，最後我也很討厭。

“比起你，我更喜歡小師妹，在小師妹麵前我可以做個厲害的師兄，被人誇獎好厲害，而不是被說‘要向你的師姐學習’。”

我看著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腦袋。

“既然如此，你可要好好教導小師妹才對，是不是？”

陸明玦白了我一眼，嘀咕了一句，便離開了。

那天之後，陸明玦就不常來找我了，隻是偶爾會在林時停幫我送藥時會捎帶兩樣“來自三師弟”的糕點。

林時停看著我把糕點吃完，一邊給我講陸明玦和懷玉的相處。

陸明玦對懷玉很上心，劍法教得很認真，林時停對我講陸明玦教小師妹劍法時，還特意告訴我，陸明玦教小師妹劍法，用的是我曾經教他們的辦法。

林時停見我一言不發，以為我確實被陸明玦這些日子護著懷玉的事情傷了心。他把藥丸遞給我，又替我倒了杯水。

“師弟他就是那個性子，不是對你有敵意，隻是小師妹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他會想護著他。”

我吃下藥丸，含笑看著他：“你們男人的保護欲，喜歡更柔弱一些的，是吧？”

林時停被我調侃得一噎，確認我吃好藥了，便匆匆離去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轉身回房間關上了門。壓在舌尖之下的藥丸被吐出，我端出先前從靈泉之中接來的水，把藥丸放進杯子裏。

藥丸緩緩沉入水中，除了一些氣泡，並沒有什麼異樣。

我原以為是是我多心，可不一會兒，杯底的藥丸突然抖動兩下，一縷黑煙冒出，又消散在空中。

我不會認錯，那是魔氣。

這藥隻會經過師尊和林時停的手，旁人想要暗害我，並不那麼簡單。而這麼一絲絲的魔氣，雖然我現在自己身上都是一身魔氣，這麼一點會被我忽略不計，但林時停和師尊不會發現不了。

而我，若不是有人提醒，恐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被發現。

我將水潑在地上，看著那團水漬，想起陸明玦那天晚上離開前對我說的話。

“其實要是好了，藥就不要多吃，你不是最愛說是藥三分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