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死的那天,我娘一斧子劈了他的棺。
隻因我家來了一位風塵女子。
自那以後,我娘從溫柔賢良變成了潑辣跋扈。
而我從懂琴棋書畫變成了斧鉞刀槍樣樣學。
及笄那日,別人都是金釵銀環,而我是袖箭飛鏢。
別人是母親帶著各處相看夫婿,而我娘帶我進了土匪窩。
「阿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子獨立則天地皆寬,自今日起,你就留在這裏吧!」
我看著娘的身影,轉身拿起了斧子。
......
我娘是繡花的,我爹是殺豬的。
我娘愛夜裏刺繡,我爹擔心我娘眼睛,點了一屋子的蠟燭,結果差點把房子燒了。
我娘孕期冬日裏想吃新鮮蔬菜,我爹直接翻進員外家廚房,結果被人家的狗追了一夜,差點見官。
生我時娘傷了身子,以後都不能有孕,我爹說:「娘子別怕,以後我護著你們母女。」
自小我就聽人說:「張屠夫娶了呂娘子之後,連殺豬都是笑模樣。」
我爹寵我娘,全縣皆知。
直到我爹死那一日,我和娘最大的煩惱還是明日是去買首飾還是踏青遊玩。
劉大爺把我爹屍體抬回家,說是回家路上看到河裏有魚,下水去撈的時候滑倒淹死了。
我看著我爹泡的發白的臉色,隻當他是睡著了,拽著他的胳膊樂嗬嗬地要糖葫蘆吃。
我娘推開所有人,不吃不喝地一個人守著我爹在屋子裏兩天兩夜,直到第三天我聽到了我娘的哭聲。
我讀了兩年書,先生說我愚鈍,連最簡單的成語都學不明白,但那一刻我明白了什麼叫撕心裂肺。
七天後,我爹出殯,封棺前,門外來了一個滿身脂粉氣的女子,領著個三四歲的瘦弱丫頭直通通地闖了進來,看也不看旁人。
她先是讓那丫頭跪在我爹的棺槨前喊了爹,磕了頭,她自己又轉身跪在我娘跟前喊了聲姐姐。
聽到這句話,我娘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隔壁劉嬸跟我娘關係最好,看到這些立馬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雙手叉腰指著那女子罵道:「哪來的狐媚子,跟這喊誰姐姐呢?!」
那女子低著頭一言不發,不多久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對著那孩子說了句聽話後,將孩子往我娘懷裏一塞,轉身跑了。
大人們看我娘的眼神,從擔憂可憐到幸災樂禍,最後大多變成了嘲弄......
我娘看著女子遠去的方向什麼都沒說,去柴房拿了斧子直接將我爹的棺槨蓋劈成了兩半:「抬棺,起靈。」
就這樣,我爹帶著拚湊的蓋子睡在了地裏。
那段時間,我娘仿佛特別容易生氣,每日不是睡覺就是發呆,不僅如此,還會對我和那小丫頭大罵。
實在氣不過的時候,就拿著鋤頭跑到我爹墳前揮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