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這一眼望得太過匆匆,我甚至還沒看清他臉上的神情,便又被領走。
沐浴、淨身、熏香、更衣,我同木偶娃娃一樣被宮中嬤嬤們擺弄。
我沒敢問他是不是將我留下了,隻輕聲說,這是在做什麼。
頭戴金釵的主事嬤嬤極耐心地對我說,皇上中意姑娘您,但宮中的流程還是要一項項的來。
聞言,我臉上浮上薄紅。
明明做過那麼久的夫妻,麵對他時我還是那一副小女兒情態。
當晚,我被蠶絲棉被裹成了一個粽子,由人扛去了他的寢宮。
我被放在那張黃花梨心木的龍床上,輕嗅著他榻上的幽幽蘭香,心中緊張卻也雀躍。
床榻旁的幾位宮女正要遞上軟帕,許是又要為我清洗之類的。
屋內最為年老的一位嬤嬤卻擺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罷了,又叮囑我道,「姑娘,皇上今日政務繁忙,得後半夜才能來。皇上說了,姑娘要是熬不住了,可以先睡,不必過多在意宮中禮節。」
說完,也隨宮女們一同走了出去。
他的寢宮裏便獨剩了我一人。
我起身想好好看看他住的地方,又垂頭注意到蠶絲被中自己不著寸縷的身子,本想作罷,卻瞥見枕旁疊得方正的月白寢衣。
衣服似是為我量身定製一般,素淨的顏色,綿軟的觸感,恰好的尺寸,無一處不妥帖。
低頭又看見榻下有雙繡有金線的素白軟底鞋,我便穿上,也是正正好好的。
我走到他的紫檀木禦案旁,桌上盛放著他的墨寶。
他現在做了皇帝,我原以為他會寫修身治國之類的箴言。
哪成想,雪白宣紙上竟是一首小詩。
“氣如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尋得幽蘭報知己,一枝聊贈夢瀟湘。”
我心中隻覺得甜蜜。
周郎他從未忘了我。
第一世,我們初識,那時他是被囚禁在宅院中的病弱公子,而我還是隻小白狐。
身上傷痕累累,也躲避著他的觸碰。
他穿著月白色的袍子,溫聲撫慰我,讓我不要害怕。
再後來,我養好了身子,喜歡在他種滿蘭花的庭院中戲玩。
有一次冒失地打碎了他的一盆花。
他那樣喜歡蘭花的人,卻並未因此怪我。
周郎他笑著輕拂我的頭,隻說還未給我取名。
他吟詩,「尋得幽蘭報知己,一枝聊贈夢瀟湘。」
周郎說,有人尋得蘭花送給仙子,互引為知己。而我日日夜夜陪伴著他,也算是他唯一的知己,於是給我取名為小仙。
從此,我便有了名字。
我喜歡小仙這個名字,更喜歡喚我小仙的他。
我等候許久,將他的寢宮仔仔細細看了許多遍,他都未來。
我不覺得他冷落我,更不會怪他,我隻心疼他。
心疼他這一世又一個人走過了那麼苦的路,心疼他要心係朝政,日日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