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像十幾年前偶像劇裏流行的那樣,王子見慣了錦繡佳人,會覺得灰頭土臉但驕傲堅韌的灰姑娘“有趣”、“新鮮”?
紀州䧂的新鮮勁還沒過,他總念叨著我們開學第一天一起亡命狂奔的情分,對我十分殷勤照顧。
富貴鄉裏多浪子,我不喜歡紀州䧂那嬉皮笑臉樣。
我討厭紀州䧂。
討厭他總是輕鬆自如的樣子。
討厭他莫名的鬆弛感,漫不經心的,滿不在乎的。
搬書時,紀州䧂伸過手。
“我來幫你。”
“不用了,謝謝。”
搬桌子時,紀州䧂湊上來。
“我來幫你。”
“不用了,謝謝。”
紀州䧂後知後覺:“傅首爾,你是不是討厭我,我做錯什麼了嗎?你怎麼對別人都很好,對我這麼壞?”
我麵不改色地扯謊:“哪有。都是同學,哪能不一碗水端平?”
他點點頭,自信道:“也是,我這麼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可能被討厭!”
得,這少爺,要是手邊有鏡子,他能天天攬鏡自照,課都別聽了。
紀州䧂頓了頓,又有些哀怨地看我:“不對啊,傅首爾,什麼叫一碗水端平?我可是你同桌哎,沒有點優待嗎?就是什麼加分啊、VIP待遇之類的?”
“同桌太聒噪,倒扣兩分。”
他不說話了。
一中是公立的名牌中學,校風校紀很好。
為了防止攀比,學校規定學生必須統一穿校服,不得化妝,不得帶電子產品。
校服一穿,眾“生”平等,誰看得出你有錢沒錢?
雖然有同學會在鞋子和配飾上下功夫,但總的來說,有錢人家的孩子和窮人家的孩子能比較和諧地共處同一屋簷下。
可就連樸素的校服也掩蓋不住少爺溫柔鄉裏泡出來的金貴氣兒。
開學迎新晚會,紀州䧂被硬拉去鋼琴伴奏。
音符從他的琴鍵上流出。
他脫去了校服,穿上了白色西裝,一身清貴從容的樣子,很紮眼。
他下了台,跑過來把一束花給我。
“借花獻佛,孝敬我同桌。”他眼睛亮亮的。
我笑了笑。“別人送你的,我不要。”
“我送你的,你更不會要。”他垂頭,小聲咕噥了一句。
脫去了平等的假象,他是天上雲,我是地下泥,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班長身上,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誒。”
“什麼?哎真的,看起來白白淨淨一姑娘,不會不洗衣服不洗澡吧?”
“噓,別讓班長聽到了!”
我抬手聞了聞衣袖,是半地下室陰暗潮濕的味道,我用肥皂使勁搓也搓不掉。
書上說,人有三件東西無法隱瞞:貧窮、咳嗽和愛情。
開學沒多久開了一次家長會,紀州䧂的爸爸西裝革履,看到我爸爸時神色一變,他倒還是個體麵人,隻是微妙地把椅子移遠了一些。
貧窮就是我的附骨之蛆,將我醃入了味兒。身邊的人聞著味兒就嚇跑了,何況紀州䧂這麼一個金尊玉貴的小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