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夜，整個秦宅籠罩在夜色中，一室寧靜。

喬子妍看著女兒恬淡的睡顏，心中惆悵無比。三年了，她除了做一個好母親外，再也找不到自己在秦家存在的意義。

想著小時候女兒樂樂總是拉著自己手，小臉上堆滿了不解和委屈，弱弱的詢問自己是否不愛她了，她心裏就像被人狠狠揪住般，疼得她無法呼吸。她找不到任何語言去告訴她，自己沒有不疼愛她，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兒，她怎麼可能不愛她？

可是說再多又有何用呢？就像已經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回來，她與秦厲軒的關係，永遠也找不到方法去補救。

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為了照顧到秦爺爺，她與秦厲軒最終沒有分房睡，隻是那個房間，這個家，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每次她要都要用“他晚上回來過了，不過早上走得早”去遮掩這個事實。

三年前的事情，不論對她還是對秦厲軒，都是一個荒謬的開始，他們想改變，卻最終發現無能為力。

走到房間門口，她看到從門縫隙中透出的微弱的燈光，愣住了，因為她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燈，是關著的。而在這個家裏，除了她以外，沒有人敢進入這個房間。這樣的情況隻說明了一點，秦厲軒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踟躕，不知該不該走進去。這個時間，整個秦家的人都已經入睡，而他的忽然到來，讓她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明明可以轉身去找一個客房睡一晚，卻不知為何腳像有了自己的意誌般緩緩走向房間。

她伸手輕輕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麼的秦厲軒。

許久的未見，一眼，就狠狠震撼了她的心，眼前的人明明還是那個，卻讓她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漸漸濕潤的眼，訴說著她此時的悲戚。

她很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十多年來，他都不自覺的吸引著自己，婚後，那段短短的相處，讓她更不可自拔陷入了苦戀中。隻是這樣的感情，沒有任何知道，她太過卑微，一絲都不敢透露，讓人知道。

微微響動的開門聲，讓房間裏的人回過頭，一下就看到了站在門外呆愣的人。

兩人的眼神就這麼不期而遇，誰也沒有先動，就這麼安靜的對視著。他們從對方的眼中似乎能讀出太多的話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喬子妍看著他漠然的眼神，把剛要開口詢問的話語吞下了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選擇了轉身離去。

秦厲軒呆呆的看著眼前自己許久未見的人，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這麼無言的看著她。看到了她眼中的期盼，他想開口對她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還在猶豫，卻在下一秒，看到了她轉身離開的動作。

就像打開機器的開關，他沒有思考，一下站起來衝到她的身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喬子妍被突然拽住的手阻止了動作，她動了動頭，看著那隻抓著自己的手。這一瞬她感覺，那隻手，並不是抓在她身上，而是抓在她心上，讓現在的她感到萬分緊張。

僵持了些許，秦厲軒發現了自己動作的不妥，慢慢鬆開了手，開口輕聲對她說：“進來吧，我有事同你說。”

喬子妍沒有抬頭，聽了他的話以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看到她的動作，轉身先進了房間。她聽到聲音後，也轉身走了進去。

兩人麵對麵坐著，喬子妍仍然沒有抬起頭，就那麼安靜的坐在他對麵。

秦厲軒無聲看著眼前的女孩，發現，從她來到秦家那天起，他們倆似乎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在他麵前，她幾乎都不會將頭抬起看著他。

他也清楚現在的他們是怎樣的相處模式，也明白這樣的情況是他一手造成的，卻不想，當他真真切切麵對時，這樣的感覺是那樣的難受。

他神色出了一瞬間的恍惚，隻是當他感覺到了手中捏著的紙張的觸感時，他的思緒又被拉了回來。閉了閉眼，他壓下了自己心中那些異樣的感覺，將手中的那幾張紙遞到她麵前。

喬子妍疑惑的看著他遞過來的東西，沒有伸手去接，隻是抬起頭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他看到了後，也開口回答了。

“這是尚義三天起做了全身檢查的報告。”

他的話讓她想起前段時間秦尚義身體上的不對勁，送他去做全身檢查還是她提議的。隻是沒想到，那麼快就有結果回來了。

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紙張，低頭仔細看起來。

隻一會，越看她心越涼。紙張上醫生繚亂的字跡，就跟她此時的心情一樣。

“白血病”，短短的三個字，說明了他身體上所有的不對勁，卻也讓她心中無比疼痛。顫抖的雙手說明了她此時的心情。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秦厲軒。

“這是假的吧？你拿錯了，對不對？！”

看出她的眼中的顫栗，還有那顫抖不定的聲音，他心中那根弦被微微撥動了，想要開口安慰，最後張開嘴卻還是隻說了一句話。

“這上麵寫的，都是真的。”

喬子妍看著他張開又合上的嘴，耳邊的轟鳴聲讓她無法聽清他說的任何一個字。她不停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卻也明白，這是事實，一個無論怎麼欺騙自己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像被人抽光了全身力氣般，一些癱軟靠在椅子上，手上的紙張像是被剪短羈絆的風箏，散落一地。

秦厲軒看著眼前雙眼的空洞死寂的人，心中酸澀無比。他也明白這樣的事實，是誰也無法接受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麼想的，當他知道了這個噩耗的時候，他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身影，居然會是眼前人的。

她的悲戚，讓他心生不忍，惻隱之心促使下，他慢慢站起來走向她，伸手將她抱在自己懷中，輕言安慰道：“不要這樣，雖然是很嚴重的病，但是，醫生說，有治愈的希望的。”

也許是他的話安撫到了她，也有可能是他身上的溫暖讓她覺得安穩，在他懷中的她，漸漸恢複了知覺。伸手輕輕推開了抱住自己的人，然後站起身，沒有看他，隻是輕輕對他說：“我去客房睡一晚，你休息吧，這事，我們明天再商量吧。”

說完也沒有看他便轉身離開了。

去客房的路程很短，她卻像走了十萬八千裏般，萬分疲憊，當她躺在床上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全是那些她所了解到的關於白血病的恐怖。滿腦子的充斥的恐懼快要把她逼瘋了。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當她醒過來時，窗外的天還沒有亮。她慢慢爬了起來，抱著自己蜷縮在床上。想起前段時間秦尚義身上的不對勁。

那時候的他，隻是會動不動就流鼻血，每次都是女兒發現的，唯一讓她感到的困惑的就是她需要用很長的時間才可以把血止住。還有他越來越嗜睡的身體讓她擔心。讓她感到不安的是有一次他在同樂樂玩耍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看上去隻是擦破了點皮，她卻怎麼也無法幫他血止住，看著潺潺流出的鮮紅，她感到了害怕，立馬抱起他去了醫院，卻在去醫院的路上，血自己止住了。

從那天起，她腦海中就久久盤旋著那鮮紅的血色，怎麼也驅散不走，這樣的情況讓她不安，所以她就自作主張的帶了秦尚義和樂樂去醫院做了全身檢查，隻是沒有想到，醫院的人會把結果直接拿給秦厲軒。

當敲門聲響起，她才從自己混亂的思緒中回神，窗外的陽光告訴著她，天亮了。

起身去開門，看到秦厲軒站在門外，他看到她，就開口對她說：“我們一起帶尚義去醫院吧。”

沒有異議的點點頭。

“那你等我一會，我去洗臉。”

秦厲軒點點頭轉身下樓了。

喬子妍回到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換了身衣服走了出去，她先去了女兒房間，發現女兒也已經醒了。

當女兒看到她時，一下從床上跳起，衝到她麵前一把抱住了她。

“媽媽，你今天起晚了。”

她看到女兒後，心情稍微好了些。她伸手刮了刮眼前曉樂如花的女兒的鼻子，微笑著對她說：“小鬼頭，醒了不起來想幹嘛？還賴床。”

秦曉樂笑嘻嘻的躲過了她的說，咯咯的笑著。

“沒有沒有，人家在等媽媽來叫我。每天都是媽媽來叫樂樂起床的。”

她的笑聲讓喬子妍心中的陰霾消散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不如一開始那般沉重。她用手順了順女兒的頭發，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好吧，那樂樂現在去洗臉刷牙吧。今天你要自己在家玩一會，爸爸和媽媽要帶哥哥去醫院。”

秦曉樂聽不出她話語中的鄭重，也不明白去醫院有什麼關係。隻是聽到了今天要一個自己在家，於是她不願意了。才剛剛鬆開的手，在聽完喬子妍的話後有緊緊抱住了她。

“不要，媽媽我不要一個人在家。”

她毫不猶豫的拒絕讓她心中微微顫抖了下，她其實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但是醫院那個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她不想帶女兒去，現在的她，隻要一想起即將要麵對的事情，就會心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