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不到一年,六十花甲的夫君迎娶了他的青梅竹馬。
枕邊人非心上人,腳踩新墳迎舊人。
原來我一輩子的付出都捂不熱他的心,原來這碗夾生的飯我吃了一輩子。
重生回到嫁給他剛幾個月時,我毫不猶豫地喝下了滑胎藥。
這男人我不要了,肚子裏認賊作母,不懂感恩的兒子,我也不要了。
「聽說了嗎?陳瑜銘大學士,陳老今日迎娶常禦史府的老太君。」
「具說二人是青梅竹馬,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好生令人羨慕。」
「老不知羞的,原配死了才多久,就這般迫不及待。」
「走走走,聽說熱鬧得很,咱瞧瞧去!」
靈魂飄在空中,我聽著圍觀路人的議論紛紛,有祝福羨慕的,也有不讚同的。
看著白發蒼蒼的二人,在鑼鼓、爆竹、紅綢中拜堂成親。
夫君親筆提下對聯,以書寫他們的傳世愛情和多年的離別相思。
他的青梅滿臉幸福地向賓客炫耀著他們的幸福恩愛。
我的兒孫們喜氣洋洋操辦婚事,迎來送往。
心中生寒,路人都知道為原配鳴句不平。
而我費勁一生心血供養的兒孫們,為了攀附,全然忘記了我這個死去的母親祖母。
再也受不住這般刺激,我的意識陷入模糊。
再次清醒時,我看到了鏡子裏十六歲的嬌嫩麵龐。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逝世時是已經六十花甲之年,歲月和生活搓磨得我比同齡人更加蒼老,滿麵皺紋,形銷骨立,我已經忘了自己年輕時也曾擁有這般絕世榮光。
小腹一陣不適,低頭看去,這是我懷上大兒子的第三個月。
腦中浮現出他為了榮華富貴,領頭帶著身後弟妹子侄跪下叫孟瑤母親的模樣。
在我母家永昌侯府眾人上門為我討公道時他針鋒相對的模樣。
在陳瑜銘和孟瑤聯手害得侯府抄家流放之時,他冷眼旁觀的模樣。
我這兒子隻知攀附權貴,貪墨銀錢,危害百姓,這樣的不孝子孫要來有何用?
2
我端起桌上快放涼了的打胎藥,不再遲疑,一飲而盡。
我揚起一抹冷笑,摸著小腹:「孩子,你的死會有價值的。」
我叫何弈書,是永昌侯府大小姐。
在剛及笈的年紀,下嫁寒門出身的探花郎陳瑜銘。
為她操持後宅,生兒育女,他也曾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羨煞京中貴婦。
可是,我從不曾想到他不是為我守著不納妾,而是為他得不到的青梅孟瑤守著。
孟瑤是他同村秀才家的女兒,憑著些才學進宮當了個掌事女官,後出宮嫁給了同樣寒門出身的常庭玉。
剛成婚那段時日,陳瑜銘常惋惜我不通詩書,他不能享一享紅袖添香之樂。
如今才知曉他惋惜的哪是我不精詩書,分明是為他心中之人不在身邊而惋惜。
枉費我為了討他歡心,日夜苦讀那些個聖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