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鬧掰,這麼多年不回家,母親早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沒被我一口否決,她已經臉上滿是笑意。
而看到父親和弟弟相視一笑後,眼珠子賊溜溜滾動的模樣,我也笑了。
瞧,這就是我的家人。
多年前,我用第一筆工資,幫他們整改房屋,甚至還貸了一筆款。
而最終,就因為弟弟在他們身邊,他們把全部的功勞都歸功於弟弟。
房產本上沒有我的姓名就算了,甚至他們因為害怕我在家裏長住,占了地方。
所以,這個由我全款修蓋的房子裏,連我的房間都沒有。
要不是當年我拚盡全力,點燈苦學,付出千百倍努力考進大學,走出深山,說不定,我就會像我同學李曉燕的結局一樣。
他們太過貪婪,和村長一樣,就為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不擇手段,視他人命如草芥。
他們都該付出點代價。
我這次來,一為再多看幾眼陪伴我長大的黃土地,二為和親人和解,三為讓惡人得到報應。
夜裏,因為沒有我的房間,我和那堆冰冷的柴火待在一起,躺在潮濕破舊的硬床板上,我默默劃去目的二。
既然確定最初目標,那現在要做的,就是走出第一步。
馬上就該過年了,一切往事仇怨,都應該在舊的一年畫上對鉤。
這是規矩,我偶爾也要遵守一下。
第二天,我一早敲響母親房門,她打開門那刻,我低頭佯裝羞澀,小聲說:
「媽,你說的也對,我想好了,我可以嫁給他。」
母親欣喜若狂,誒呦了好幾聲,好像天上掉餡餅似的。
可她看向我的眼神,不是看向子女的欣喜,而是看向金子的貪婪。
是貪吃的螞蟻,誤入蜂巢那一刻,所流露出的神情。
但螞蟻被蜜漿淹死那刻,才知道自作自受是什麼感覺,她也是如此。
那些不屬於他們的,她們又吞進肚子裏的那些東西,總得給我吐出來。
我看著母親歡喜的模樣,笑著問她婚期在什麼時候,她則像是爛熟於心般,立刻回答道。
「就在七號!」
意識到自己回答太快,怕讓我看出端倪,母親又訕笑著拍拍我的肩,裝模作樣地歎聲氣。
「這不是媽總盼著你嫁人,連幾號是好日子都記在心裏了嗎,你啊,一轉眼都這麼大了,要是曉燕還活著,她也一定——」
見我逐漸陰沉的臉色,母親意識到話題不對,忙停嘴,扯了兩句閑話,快步走進廚房忙活去了。
曉燕,她怎麼有臉提曉燕?
要不是當年他們和村長沆瀣一氣,曉燕也不會死。
飯桌上,我父母笑得開心極了,弟弟也是傻笑著,一家三口互相夾菜,我就像個多餘的。
不過也是,在他們仨眼裏,我就是一個能換取錢財的空氣。
在村子裏近二十年,我一直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因為剖開身體,用血肉反抗的過程太痛苦,又太極端,所以被他們當成瘋子。
又因為獨立自主,靠自己發家致富,一直自由快樂太招妒,所以又被他們指指點點。
如今,我這個精神病自由身終於淪落到爛泥裏,成為他們眼中我該成為的模樣,他們怎麼能不高興。
但我維持這種讓我惡心的人設,也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
弟弟初中沒念完就輟學打工,聽說他相了個村裏最漂亮的女孩,那個女孩因為家裏窮,父親又是酒鬼,所以一到成年,就開始相親。
兩人應該是成了,想結婚,父母又拿不出錢,所以才把算盤打到我身上。
可我不太願意總讓自己受委屈,聽著三人熱火朝天談論聲,我重重放下筷子,聲音吸引到三人的注意力後。
我控製好音量,又加上點顫抖和懦弱。
「但是,媽,我的彩禮錢,我想自己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