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李嬸一家,我一路沿著和京城完全相反的方向去。
他們不知道,我必須走,不走會死。
而這一切,起源於一個夢。
我無父無母,原是棄嬰,被阿婆撿到收養,她給我取名懷夕,隨她姓了許。
阿婆是小蒼山下許家村的醫女,她死後,我就成了村裏唯一的醫女。
阿婆最放心不下我,臨走前,她托每一個來看望她的人,日後請多多照看她的孫女。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是村裏唯一的大夫,每個村民都受過她的幫助,所以對她的請求無不應允。
等眾人走後,她才拉住我的手,虛弱著聲音安撫。
「夕夕別怕,阿婆會保佑你的。」
「可我不想要您的保佑,我想您一直陪著我。」
隻有死人才談保佑,我不想阿婆死。
阿婆的手顫了顫,眼角滑下兩行淚。
「阿婆老了,等夕夕再長大一點,會有人來代替阿婆,一直陪著你。」
「再過幾年,我們夕夕就會有家了。」
在阿婆口中的人來到之前,她從茅草屋搬進了小小的墳包。
阿婆去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在想,真的會有人一直陪著我嗎?
李嬸說陪我,可她有好多事要做,洗衣做飯,刺繡攢錢。
阿牛哥也說陪我,可他時常要去鎮上的私塾學識字,回來還要跟著張叔上山打獵。
我有些犯糊塗,他們各自有事要忙,他們才是家人。
那我的家人是誰?
直到十五歲這年,我采藥下山,在小溪邊撿到了渾身是血的傅庭生。
起初我並沒有其他想法,治病救人,再正常不過。
可他磕了腦袋,對過往一無所知,過了三天才隱隱約約想起自己似乎叫傅庭生。
傅庭生傷得重,順勢在我家住下。
傷養得差不多後,他幫著劈柴挑水,跟張叔上山打獵,換的錢全給了我。
他仍想不起過往,隻是承諾往後會報答我。
我看了看他明顯不屬於許家村的美貌,一時膽大。
「話本都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我們成婚吧。」
成了婚,我和他就是夫妻。
就像張叔一直陪著李嬸。
傅庭生也會一直陪著我。
李嬸得知我要與傅庭生成婚時一臉複雜。
末了良久才說:「夕夕,好看不能當飯吃。」
我沉浸在即將有家的喜悅中,樂嗬嗬地說:「李嬸,您還真別說,看著他我都能多吃一碗飯。」
還好我能采藥,傅庭生既會打獵,又會識文斷字。
阿牛哥引他進私塾,做了鎮上的教書先生。
這個家不僅沒被吃窮,還很富足。
這樣的生活我很滿意。
直到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傅庭生並未失憶,他身份尊貴,乃首輔嫡子,若非幫晉王爭奪皇位,受傷流落至此,我們一輩子也不會有交集。
我不知他有心心念念的小青梅,挾恩圖報成了他的妻子。
回京後,他用原本的身份參加科考,高中狀元。
不久後晉王登基,他成了炙手可熱的天子近臣。
功成名就後,我這被迫娶來的鄉下妻子就成了他迎娶小青梅的絆腳石。
在小蒼山墜崖前,我隻得了刺客帶來的一句。
「少爺和少夫人說,山裏的土雞就該死在深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