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禍不單行。
陸母病了。
我看著她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
她時常隱忍的咳嗽,可被帕子捂住的嘴裏,咳出來的卻滿是血星。
陸詞安心急如焚,遍尋名醫,可陸母的病還是沒有任何好轉。
我心急如焚,再一次痛恨自己的無用。
為何我隻學過毒,不曾學過用藥?
興許是看出了我的愧疚,陸母握著我的手。
我能感受到她枯瘦指尖顫抖,似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點點擠出的慈和笑容,「好孩子,別擔心。」
「我的病啊,大概是治不好了,以後,詞安這孩子就交給你啦。」
「他主意大,卻隻聽你的話。」
陸詞安坐在門口,肩膀聳動。
他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脊背佝僂,寒風四溢,將他整個人吞噬。
我坐在他身邊,他的嗓子啞的不像樣子。
「怎麼辦啊,江沅。」
我歪頭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沒人教過我這些。
「......我不知道。」
他沒怪我,隻是用手捂住的眼睛滲出淚來。
「娘才不過四十歲......」
「我恨嫡母善妒,親爹無能。」
「我真的,好恨啊。」
那一夜他仿佛哭幹了所有的淚,第二天天還未亮,他便站在我麵前笑著說,「阿沅,你幫我照顧一下母親,我去一趟陸府。」
我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麵前一點點消失。
驀然間,一股巨大的慌亂席卷全身。
我猛的起身,忽然開始後悔沒能攔住他。
後來,我從日出等到日落,又從天黑等到天明,陸詞安都沒再回來。
我跑到陸府,不顧身上傷口的崩裂,尋遍陸府寸寸角落,終於在陸府的後山上,看到了一動不動的陸詞安。
他安靜的睡著,胸膛的心臟被生生挖出。
狡猾的神。
好後悔和你做了交易。
我把陸詞安的屍身帶回了家。
一路上,街上的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聽到他們說,陸詞安得罪了陸家的大小姐陸念秋。
陸念秋嫌棄他跪臟了自己府邸的路,便笑著指向陸詞安的心口,「嫡母說,你們這種低賤之人心都黑,滿腹算計,我還從未見過,不如你開膛剖腹給我瞧瞧?」
「你若願意,我或許能善心大發,派人治好你娘的病,如何?」
容不得陸詞安拒絕。
陸詞安死後,陸母傷心欲絕。
我等啊等,陸府卻並未派大夫來診治。
後來,陸母去世了。
死前她枯瘦的胳膊費力抬起,緊緊握著我的手,滿眼是淚,「阿離,是我害死了若珩。」
我摸了摸眼睛。
冰冷的淚又掉了出來。
我把陸母和陸詞安埋在了他們的小院裏。
外麵鑼鼓喧天,聽說,是陸念秋要入宮為妃,所以在慶祝。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抬頭望著這一片嚴寒的豔陽天。
入宮啊。
看來,我也回去一趟了。
正好也去看看,我那位金枝玉葉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