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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丞相府沒有什麼真情,我始終記得自己來到丞相府的使命。
我要收集證據,為裴玄翻案。
我並沒有等多久。
溫景足夠優秀,沒過多久,就憑借著優異的課業讓丞相刮目相看。
一番考教之後,丞相破例允許他在府中書房自行翻閱古籍。
但丞相絕對想不到,溫景會將我也一同帶去。
也就是在那間書房裏,我看到了那些被丞相扣下來的折子。
從請求增援到彈盡糧絕,裴玄寫了無數封書信,字字泣血。
我的心臟揪成一團,再次感受到了他死前巨大的絕望。
我將那些折子帶走了。
李家滿門忠烈,我要麵見聖上,還裴玄一個清白。
可等我敲響登聞鼓,遠遠跪在殿前長階之下時,那位年輕的帝王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隻用輕易一句話,就澆滅了我所有的希望。
他說,「丞相所做,皆是出於朕之授意。」
裴玄功高震主,皇帝不得不懼。
一刹那,我無力的癱倒在地,眼前隻剩下一片可笑滑稽的幻影。
我想到自己曾經溫景爭辯過一個問題。
君要臣死,臣又當如何。
我說,但死何妨。
溫景搖頭,良臣死國而不死君,為國泰民安奔走是值得的,但死守無能的君王,便是愚忠。
眼淚從指縫中簌簌流出,絕望席卷全身,我甚至來不及開口再說第二句話,就看到丞相將溫景拖來了殿前。
他被打的遍體鱗傷,這一路拖行過來,路上一片淋漓的血跡。
丞相不耐煩的踢了踢他,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抬頭看我,眼裏藏著的卻是明亮的灼燙。
他分明知道是我將他害成了這個樣子,眼裏卻沒有半點怨言。
我捂住口鼻壓抑著哭聲,從此之後的漫長歲月裏,我每一個噩夢中,都有這樣一雙眼睛。
大概是玩夠了貓捉老鼠的把戲,那高高在位的帝王忽然抬起我的下巴,說林家世代武將,竟難得出了我這樣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
他不顧我為裴玄守節,強行將我納入後宮。
他給了我三年的時間,這三年裏,他對我的每一次淩辱,都像是是在回味自己除去忠臣時那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今夜,是三年的最後一天。
侍女為我梳妝打扮扶到床上,放下床賬,讓我靜靜的等待皇上的臨幸。
我緊緊閉上眼睛,攥緊了手裏溫景送我的那隻金簪。
他們用三年的時間羞辱我,我又何嘗不是在用這三年的時間消磨皇帝對我的戒心?
簪尾已經被打磨的很鋒利了,若是能順利刺進皇帝的咽喉,一定能一擊斃命。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應當是皇帝來了。
我聽著他的腳步聲步步逼緊,終於,在那雙手掀開我麵前的床帳時,我猛的攥緊了金簪,狠狠刺了出去。
然而,溫熱的血液並沒有如期濺在我臉上。
我睜開眼睛,卻聽到了溫景的聲音。
「先生,別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