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遙遠沒有盡頭。
我掀開馬車窗簾,迎風將那包藥粉灑了出去。
萬般情緒上頭,嗆得我流淚。
翠雲有些慌了手腳。
「世子妃這是怎麼了?可是這東西難得,灑了舍不得?」
「風太大,迷了眼。」
從我出身那一刻起。
我娘便開始替我分擔爹對我的怨恨。
我做了什麼,爹會打我娘出氣。
我沒做什麼,爹還是打我娘出氣。
十二歲那年姐姐和景湛一同去燈會辯詩,名揚盛京。
後來我也學著去給忠慶王府遞帖子,可景湛卻對我避而不見。
我自然不服氣,憑什麼姐姐可以,我卻不可以。
於是我便日日去忠慶王府門口蹲景湛,終於還是見到了他。
可見到他那一刻我又後悔了。
因為景湛看起來並不像別人說的那麼好。
他的眸底明明充滿了對世人的厭惡,
他的笑意明明虛假至極,他在裝。
他該是和我一樣爛的人,而不是像姐姐那樣。
突然對景湛沒了興趣,我悻悻回了家。
卻不想爹知道了這件事,直接將我綁了丟進祠堂,要打死我。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和你姐姐搶人!」
打便打吧,反正我從小被他教訓。
倒也不怎麼在意。
偏偏我娘哭成了淚人,死死抱著我不願撒手。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求你不要打她。」
我看著她滿臉倔強心疼我的模樣。
心底那潭原本幽深不見底的水竟透進些陽光。
那日我娘被爹打斷了一條腿。
滿地鮮血將她輕盈的衫裙黏成重重一塊。
壓得我娘撐不起身子。
我和翠雲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抬回房間。
自那之後,我再也不敢和爹對著幹。
我娘隻有兩條腿,要是再被打斷一條她可就走不了路了。
後來姐姐死了,娘的身子越來越差。
有時候娘病得嚴重,我便偷偷跑到姐姐墳前喝酒。
「姐姐你說娘怎麼不像爹那樣討厭我呢?她若也那般討厭我便好了。」
偌大的相府隻有娘在乎我,可偏偏這世間對我僅存的一點善意,沉重到需要我用一切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