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上，巧秀幫冷如煙上了點藥，她草草地吃了點東西便睡下了。經過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她的心更是如跌千尺寒潭般冷，想不到平時柔弱善心的小翠竟變成如此模樣，當初她的身邊究竟蟄伏了多少隻披著羊皮的狼呢？

不過，現在她的身邊隻剩下巧秀了，人也如他們所願淪落在落玉宮。事情再不濟，大不了就這條命了，隻是如果大仇未報就這樣下九泉......想到這裏冷如煙一口氣就死死恰在咽喉裏怎麼也咽不下去。

不！她絕對不能讓他們奸計得逞。

在這樣的冥想中，冷如煙迷迷糊糊的進入夢境，但是半夜卻被一陣似有似無的歌聲吵醒了。她的睡眠本來就淺，一點點聲音就會驚醒，現在更是神智清晰。

本以為是錯覺，但是細耳一聽，真是有人在唱歌。聲音空靈如泣如訴的若有若無，冷如煙不由的想起前天遇到的那個白衣長發遮臉的女人。

大蜀國民間有鬼神之說，但是她冷如煙博覽詩書，她不信這世上真有鬼神，一定是什麼人在這裏裝神弄鬼的。想到這裏心裏升起一股怒火，厲聲道：“誰在那裏？！”

冷如煙的聲音柔而有力，在這空曠的廢殿裏有幾分回音。說來也怪，那唱歌的聲音竟也戈然而止了。

房間的窗戶不知何時半開，風吹進來，懸梁上的幾塊簾布隨風飄動添加了幾分詭異。冷如煙心下一凜，她記得睡下前叫巧秀關了窗。

門咯吱一聲開了，冷如煙心裏一驚，難道真有鬼？

房間通了風，簾布更是飄動得肆無忌憚，一條黑影巍巍抖抖的進來，“娘娘......”

隨著一個細弱如蚊的聲音，便看到巧秀滿臉驚懼的站在那裏。冷如煙心底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巧秀，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娘娘......奴婢剛剛好像聽到......”

“胡說！”冷如煙眉頭一皺厲聲打斷巧秀的話。巧秀嚇得一跪，帶著哭腔說到“奴婢真的聽到了......娘娘，奴婢害怕。”

冷如煙輕歎了一口氣，隻好下榻去扶起巧秀。這時，唱歌的聲音又開始傳來了，巧秀啊......的一聲，像驚了的小鹿一樣躲到冷如煙身旁緊緊抓住她的衣角。“娘娘......怎麼辦怎麼辦。”說著眼淚就嘩啦嘩啦的來了。

冷如煙當然也聽到了，聲音有些像門外傳進來的又像在窗外。似乎在唱：“去年燕子來，繡虎深深處，香徑得泥舊，都把琴書來，今年燕子來，誰聽呢喃語，不見卷簾人，一陣黃昏雨......。”

“巧秀，我出去看看，倒要看看誰在那裏搬神弄鬼。”

巧秀一聽，更是驚怕得緊緊抓住冷如煙的袖子，帶著哭腔求道:”娘娘不要啊，萬一您出了什麼事兒，您讓奴婢一個人怎麼辦啊。”

冷如煙想了想，萬一是張小曼派來的人，趁這空擋要了她的命也不會有人替她伸冤，畢竟一個死在冷宮的棄妃，誰會去理會怎麼死的。既然是這樣還真是不能出去。但是又想，如果那人真要她死，即使她躲在裏麵一樣無處可逃，既然如此，那她就會會她。

“巧秀你別怕，這世上人要真有這麼多鬼鬼怪怪世道還不亂了套？真有鬼找上門來，我冷如煙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今晚就要看看到底是誰在那裏搗鬼，你先回去睡吧，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可是......娘娘......”無疑，冷如煙的話是起作用的，但是巧秀卻猶豫躊躇起來。

冷如煙心裏一暖，這丫頭是擔心她吧。她的身邊走的走，離的離。也隻剩下這丫頭跟著了。她怎麼能讓跟在她身邊的人再受到一點傷害呢。

說話不知不覺也柔了幾分：“我不會有事的，該來的怎麼也躲不了，夜深露重，你回去歇著吧。”

巧秀心驚膽顫地看著冷如煙清美的臉龐，咽了咽口水，知道她一旦做了決定是不會改變的。“那娘娘您小心些，如果有什麼事 ，您就大叫，奴婢......奴婢就是拚了命也要保護您。”

在冷如煙驅趕下，巧秀總算一步三回頭的回去了。

“今年花發時。燕子雙雙語，誰與卷珠簾......”

這首《卷簾人》是一位著名女詞人所寫的，冷如煙也趁讀過，還歎息過如此才氣過人的女子竟這樣英年早逝，本來很唯美的詩詞但是這樣一個半夜又空靈的唱出來實屬可怖。

冷如煙攏拉了一下胸口的衣服，正了正臉色才向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歌還在唱，似乎是從後院傳來的，越走進也越聽得清晰了。

穿過荒蕪的雜草，廢墟的空殿，便看到後院一棵梨樹下一個白衣長發的女子繞著梨樹翩然起舞，說是白衣還不如說是袍子，那衣服並不是很大，但是穿在她身上竟像掛著似的。她的舞姿很怪異，時而仰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龐，身軀又時而佝僂匍匐下去，雙手長袖又如鶴翅飛地而起，突地原地輕盈起圈，及膝的長發瑩白的長袍在風中翩然飄飄，梨花隨風飄落，像雨一樣落在她的發上衣袖上，她弱不禁風的身軀像靈動的仙子似乎在與梨追逐，又似嬌嗔更似哀求。配合著歌聲從她嘴裏唱出來空靈卻令人不禁覺得悲戚。不算美麗的臉龐竟令冷如煙一時也癡了眼。

“人在花間往......”

“明年花發時，燕語人何處。”不由自主的冷如煙隨口嗔癡的念出了這一句，她想到蒼驚雷，想到那個剛出娘胎未來得及看一眼世間的孩子。心間猛然一痛，不禁觸景潸然淚下。曾經耳鬢廝磨密語一世一雙人，白頭到老攜手隨天下。如今卻是如此般場景。她恨哪，恨他無情無義，恨他無心無肺，恨他滿口癡語。

白袍女子在聽到那句詞時一驚，眼如毒刺般掃向牆角的冷如煙，怒厲道：“誰在那裏！”

而此時的冷如煙深陷在自己的悲痛中，哪裏聽得到外界的聲音，待她清醒之時，便看到白袍女子就在麵前，她麵目猙獰凶狠，雙手似爪向冷如煙抓來：“拿命來！”

冷如煙哪怕再冷靜，這時心裏也不由一慌，突然她急中生智：“魅生公主！”

白袍女子一愣生生住了手，但是依舊目露凶光，她上前緊緊抓著冷如煙，凶狠道：“你總算記得我了，冷如煙！你還我殷梨！還我殷梨！”

想不到真是魅生公主，居然淪落到這地步，消瘦單薄。

“我不認識什麼殷梨。”冷如煙被她抓得生疼，卻不敢輕舉妄動。

魅生公主愣住了，倏然失去了力氣搖搖晃晃往後退，“你不認識殷梨？你不認識殷梨？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朝著梨樹走去，“她居然說她不認識你，殷梨你聽聽，她說她不認識你。”

冷如煙揉了揉剛剛被抓疼的肩膀歎了一口氣，再看一眼梨樹下的魅生公主便原路返回去了。

魅生公主把臉緩緩貼上樹幹，雙手癡癡的撫上。像回到了多年前，她躺在他的胸前，細細地聽他的心跳，聽他叫她“揚兒......揚兒......”

聽......真好聽......

麗妃提著膳盒婀娜多姿地朝正心殿走去。

“拜見皇後娘娘，皇上還在批奏折呢，還是等老奴通報一聲吧。”李公公不亢不卑的行禮。

麗妃隱忍了一下情緒，還是點個頭，心裏卻罵道，狗奴才。

李公公不一會就出來了，尖細著聲音：“皇後娘娘，請。”

麗妃輕輕的冷哼一聲，歧趾高昂地走進去。李公公麵無表情的往旁邊一站，倒有幾分像侍衛。

“參見皇上。”麗妃盈盈一跪，笑顏如花般。

蒼驚雷眉頭卻是一皺，“愛妃請起。夜深了，愛妃怎不歇著，還往朕這跑，剛剛不是說了，愛妃不用前來請安。”

麗妃心下一驚，明白是被李公公擺了一道，心下便記了。嘴上卻說道：“皇上，臣妾還不是擔心皇上龍體，所以特意熬了安神湯，皇上趁熱喝吧。”

“哦？愛妃有心了。”蒼驚雷皺眉一展，笑嗬接下了麗妃手上的安神湯，麗妃順勢往蒼驚雷懷裏一坐，勾著蒼驚雷的脖子，媚眼如絲，撒嬌道：“皇上兩天沒去看臣妾了，傲兒哭著要父皇呢。”

蒼驚雷心理一陣煩躁，不著痕跡的拿下麗妃的手，“愛妃啊，這幾天朕國務繁重，明天，明天朕一定陪愛妃。”

麗妃再愚笨也聽出蒼驚雷的意思，掩下心裏升起的一股失落，“那臣妾先行告退了，去看看傲兒了。”

行了禮，麗妃退下了。蒼驚雷頭疼的揉揉太陽穴，看到案上的安神湯眼底閃過一絲柔情，沒有冷如煙，還有一個張小曼呢。想到麗妃心裏就湧起一絲愧疚，真是兩天沒去看看她們娘倆了。

“李公公。你可知罪！”麗妃出到門口便看到李公公像個守衛一樣，想起剛剛被擺了一道和皇上的態度，兩股火便燒到頭頂。

李公公一聽，惶恐跪下：“奴才不知哪裏得罪了皇後娘娘。”

“李公公假傳聖旨，還不知罪！”

狗奴才竟敢玩弄她！

李公公一聽，一陣發抖，“皇後娘娘請饒命，奴才說皇後娘娘請，可沒說請進去呀！”

“你......”麗妃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無可奈何，恰好裏麵傳來蒼驚雷的聲音：“外麵怎麼這麼吵？”

麗妃凶狠的瞪了一眼李公公拂袖而去。

看著麗妃不甘離去的背影，李公公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對著裏麵恭敬的說道：“皇上，剛剛皇後娘娘磕了一下，怪奴才們照顧不周回去了。”

許久沒聽到回應，李公公鬆了一口氣，，誰知剛抬起頭便看到那明黃色的衣角，心頭一跳“皇上......”

蒼驚雷看也不看李公公淡淡的嗯一聲，不細聽還聽不到。

李公公站在蒼驚雷身後大氣不敢出，蒼驚雷一動不動的看著麗妃離開的方向。

“小德子，你跟在朕身邊多少年了？”

李公公心裏疑惑，卻還是恭敬回答：“回皇上，從皇上10歲登基日起，已三十年載.”

“小德子，你可知道朕心裏想的是什麼？”

“奴才不知。”李公公腳一軟，坍跪地上。

蒼驚雷總算把心思轉了回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福子，麵無表情的說了句起來吧便回了正心殿。

李公公擦去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最是無情帝國家，伴君如伴虎。誰敢去猜測皇帝想的是什麼。

麗妃回了冷秀宮，終是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頭怎麼也咽不下去。小翠眼疾手快給麗妃倒了茶：“娘娘消消氣，依奴婢看那李公公老態龍鐘了，大概也活不久了，娘娘千金之軀何必跟一個奴才置氣呢。”

“你懂什麼?滾！”小翠這話本來是很受用的，但是麗妃目前氣頭上，哪裏還聽得進去，一聽到李公公就失去了理智，把桌上的茶壺杯統統掃地上。

一個狗奴才竟敢看輕她堂堂大蜀國皇後！

小翠等人嚇得大氣不敢出，睡在嬰兒藍的傲兒被驚醒了哇哇哭起來。麗妃麵目猙獰朝孩子走去，一把抓起孩子“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誰知傲兒哭得更凶了，小翠見狀，趕緊上前跑過孩子。“還是交給奴婢吧，太子應該是餓了。”

這時候麗妃似乎拉回了一絲理智，她怪異地看著小翠。

小翠一慌，惶恐地低下頭。

許久之後麗妃才緩緩說了一句抱下去吧。

冷如煙。麗妃想到這個人心裏就劃過一股嫉恨，她可沒忘記剛剛皇上看她那眼神，分明就是看冷如煙。

看著銅鏡上嫵媚妖嬈的臉，麗妃嘴角掛起一絲得意的笑意，這眼睛，兩人真是像啊。

冷如煙，我想放你一馬，可以天不願意，那就別怪我無情了。

“來人！傳黃禦醫，本宮心口疼。”

聽到下人傳來一聲是，麗妃眼底迸出得意，拿起眉墨盛妝描起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