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天漸漸的黑了,等我走到校門口,沒想到他沒走。
“我送你回去吧。”他沒看我,氣鼓鼓地說著。
“不用了,你回教室吧。”
“今天還是我送你吧,說不定他們還沒走遠。”他雙手插著兜,不等我回答,徑直出了校門。
“誒,等等,”我小跑著趕上他,“你不用晚修了嗎?”
“一晚上不打緊。”
我抬頭看他繃緊的側臉,“你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原來許南陽也有小脾氣啊。
那晚的天,雖然和我每天放學後看到的天空沒什麼差別。
但是,我抬頭看到了漫天的星星,漫無邊際的黑暗裏閃爍的微光,好像我的生活也出現了光亮。
“許南陽,我們是不是早就見過啊?”我抬頭看向他。
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沒......沒有吧”。
他眼神飄忽地瞟向別處。
“怎麼這樣問?”
“你緊張什麼啊?”我打趣道,他的模樣讓我覺得可愛,“那怎麼我覺得我對你一見如故呢?”
“你確定嗎?我怎麼記得你第一次見我,對我冷冰冰的?”
我看著他,忍俊不禁,“那你怎麼還熱臉貼冷屁股啊?傻不傻?傻不傻?”
他也笑了,嘴角翹起好看的弧度,“傻。”
10。
他把我送到巷口後,我讓他先回去了。
跟他道別後,我往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家裏,出奇得窗戶裏透出了光亮。
“媽,你今天不加班嗎?”我打開門,往裏走,看到我媽坐在凳子上盯著我。
“梁翊晨,我平時加班也不知道你這麼晚回家,你又去哪裏鬼混了?”她厲聲質問。
我心裏十分不痛快,但隻是默默往房間走,“在學校裏待晚了點。”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冷笑,“謊話張口就來,就你這樣你在學校能幹嘛?跟你死鬼爹沒個兩樣。”
我拽在門把上的手微微顫抖,轉過身,“媽,你說我就說我,你提我爸做什麼?”
“你是你爸的種,你跟他一樣可惡!你們都是我的仇人!”她朝我怒吼。
雖然過往裏她沒少這樣對我,但此時此刻,我感到我心裏的溫度降到了冰點。
那一天我本就有些委屈,從我媽嘴裏聽到那一番話,心裏築起的那道高牆徹底坍塌。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你憑什麼恨我!憑什麼這樣對我!你們為什麼要生我!”
我歇斯底裏地吼著,理智被憤怒驅散,十幾年來積壓的委屈和恨湧上心頭,“媽,是你要選擇他,你有沒有想過,到今天這個地步,到底是誰的錯?到底是不是你的問題?我爸為什麼不要你,是你咎由自取!”
猝不及防一個巴掌蓋到我的臉上,新巴掌蓋上舊巴掌,但這次我感受不到臉上的痛,我感受所有的傷痛好像都集中到了心臟,像舊疤痕被生生撕開了一樣的痛。
扇完那一巴掌,她僵在了原地,我憋著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猛地轉身打開房間的木門,然後用力地關上,木門被拍得巨響。
這時淚水如泉湧般在臉上流淌,其實我剛剛就後悔了,後悔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媽,我怎麼可以說她”我爸不要她“,我怎麼可以說她”咎由自取“。
11。
是我爸先對不起我媽的,他們在婚後一年多生了我,在我有記憶起,我隻記得我媽對我的關心,我爸對我向來就不親厚。
慢慢地,他變的不愛搭理我們,再後來就變成了冷暴力、酗酒、早出晚歸。
我媽覺得他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可是沒有,她一次又一次地去跟蹤他,她都沒有做實他的”罪名“,她無從指責一個沒有犯錯隻是不愛她了的男人,她怎麼甘心。
到後來就是無休止地吵架,一切都是錯,結婚是錯、相愛是錯、生我是錯,我就是他們的錯,一個累贅。
他們離婚了,我覺得反而是我的解脫,可我媽還是沉浸在過去,她變得神經兮兮,她每天都無法原諒我爸,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原諒我。
我從未享受過一家三口的溫馨,想起過往的十幾年,生活在這個充滿冷暴力的家庭,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什麼時候可以擺脫這一切。
我看見一旁被我揉皺的一遝學習資料,擦掉眼淚,拿了起來。
幹淨利落的字跡清晰可見,我翻過好幾頁,反複確認這個字跡的熟悉感,像是鐫刻在了心底,一眼便確定了某種想法。
我開始翻箱倒櫃,拿來凳子把櫃子上的紙箱拿下,翻找出陪伴了我一整年的那遝學習筆記,對比著筆記,相同的字跡,相同的各種顏色的標注。
我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流,原來是你,一直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