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周晏的時候隻有十三歲。
那時我不過是個快要爛在後院的小官庶女。
爹爹外放,嫡母不給我們娘倆吃穿,逼得小娘隻能靠賣繡品賺幾個銅板。
為了能活下去,小娘熬瞎了一雙眼。
就這麼幾個錢,還要被嫡母誣陷偷盜。
我被打的遍體鱗傷,仍在後院等死,恰巧遇到周晏從院牆上掉下來。
少年拍拍塵土,眉眼裏藏著好奇,對我伸出手。
他說,你就是我小舅舅日日掛在嘴邊的阿嫵?
你怎麼這樣慘?誰欺負你,本太子替你打回去。
後來嫡母滿身是血的跪在我腳下,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挺起脊梁。
及笄那年,我跟周晏成婚。
為了我,他與陛下數次爭吵,寧願舍了太子之位,也不肯納妾。
次年,我們的女兒平樂出生。
周晏對女兒愛不釋手,連換尿布這樣的事都堅持親力親為。
他一邊抱著我一邊摟著女兒。
說等他繼位,就封平樂做皇太女。
可這一天,平樂等不到了。
那次周晏帶她去江南巡查,不料中途有人造反,他們坐的那條船被人動了手腳。
我上午還派人給他們送信。
下午就收到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消息。
船沉了,平樂死了。
回到京城的時候,周晏眼睛看不見了。太醫說他太過悲痛,得了暫時性的失明。
他不吃不喝,執拗的跪在佛前問。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為什麼?我明明已經碰到她的手指了,卻還是救不了她?”
後來,他開始嗜睡,經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隻要我叫醒他,他就用匕首往自己手腕上劃。
“阿嫵,我真該死啊!”
“我好後悔,要是我不帶平樂去江南,她就不會死。”
“她還那麼小,沉在水裏時該有多絕望啊。”
整整一年,我甚至不敢悲傷。
拚了命的將周晏從絕望裏拽出來,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平樂生辰前,他主動做了許多女兒愛吃的東西去祭拜。
臨走前還跟我說會帶平樂最喜歡的鳶尾花給我。
我以為他走出來了。
卻沒想到他存了死誌,從懸崖上跳了下來。
太醫說他大悲大痛,精神承受不住。
所以他選擇忘掉我們娘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