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兮沒有食言。
半月之後,公主親自下貼,邀我參加在她宮中舉行的春日宴。
這便是阿兮的本事。
僅僅半月,他就能讓公主將他的姐姐都當成座上賓。
他一定哄得公主愛極了他,所以公主才會愛屋及烏。
我的阿兮啊,果然很會討女人喜歡。
哪裏還有半分像十年前倒在雪中差點被凍死的”小猴子”。
那時我跟柳娘在山腳下的村中安了家。
我們母女相稱,我將名字改為柳香。
撿到他那天雪極大。
天光幽暗,我遠遠看去,隻當是被凍僵的小猴子被雪埋了。
我扔下柴筐跑過去,卻見是個穿得極單薄的男孩,瘦瘦小小一個。
我摸摸他,還有半口氣,便將他背回了我和柳娘的木屋。
他太瘦了,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樣子。
柳娘說我們連自己都快養不活,小子吃太多,沒法養,讓我將他放回去。
生死都是他的命,我不該幹涉他的命。
怎麼會呢?
遇到我,才是他的命。
那個極寒之夜,十二歲的我抱著這個小小男童一整夜,用自己的體溫慢慢將他已凍僵的身體變得溫熱。
他長得極好,長長睫毛下忽閃著一雙小狗般濕漉漉的桃花眼,誰見到他都不可能不愛他。
我們不知他從哪來,他似乎不是中原的男孩子。
他從不開口說話,但他又不是啞人。
我指著自己鼻尖,一遍一遍說,阿香,我是阿香,姐姐。
後來他也學著我的樣子,指著自己的鼻子慢慢說,”阿兮......”
這時我才明白,他隻是聽不懂我們的語言。
他的到來讓我轉移了些許失去親人的痛苦,我待他如親弟弟般疼愛。
柳娘見我們如此親密,終於抹淚首肯,”留下吧,以後他就是小姐的親人了。”
我為他起名叫柳兮。
才十四歲,阿兮就已經是附近幾個村落中有名的美少年了。
為他爭風吃醋的女孩子很多,大的小的都有。
看著這些年輕女孩看阿兮的眷戀神情,一個計劃在我心中形成了。
我開始教阿兮讀書寫字,彈琴作畫,所幸我對這些技藝尚未生疏。
我是鎮西將軍之女,父親曾請了多位名師教授我琴棋書畫,以期我成為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可我這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此時卻生出如此齷齪肮臟之心,竟想利用一個幹淨俊美又信任我的孩子去完成我的複仇計劃。
若是爹娘在天之靈知道我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很難過呢。
不要緊,大仇得報之後,九泉之下我再朝他們磕頭謝罪。
阿兮很聰明,他漢話已說得極好,我教的東西他一學就會,而且很快就做得比我還好。
他有時會望著一個方向出神,我猜他是在想家。
可阿兮從未說過要離開,他總說他的命是姐姐給的,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姐姐。
他說這些話時,望向我的眸中似有揉碎的星光般明亮。
可我隻是試探他,”你說命都是我的,若將來我讓你做你不願做的事,你會做嗎?”
“隻要是姐姐讓我做的事,縱是刀山火海,阿兮也要去闖一闖。”
阿兮向來說到做到,從不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