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見鬼了!
近三十來年,小叔的身邊一點胭脂色都沒有。如今,哪裏冒出來的女妖竟然能近他的身?
而且看樣子,是這幾日留下的痕跡。
“小叔,您這幾日見了誰?”
染素汐心頭猛跳,水眸好奇地探去,冷不丁與江聿謹撞上,又燙到一般地迅速收回。
江聿謹麵色無波地說:“不小心被書冊劃到的。”
江韶不信,“少誆我,冊子能劃到這裏才怪!這分明就是女人抓的。”
作勢就要檢查別處。
小叔嘴巴嚴,他可得仔細找找,不然傷口都要好了。
江聿謹抽出自己被攥得皺皺巴巴的袍服,規勸:“春寒料峭,你身子弱,小心著涼。”
“我不冷。”
江韶哪裏有心思冷?
“嘖小叔,你別遮,就讓侄兒看看嘛。”
江聿謹拍開江韶的爪子,麵色微沉:“先回去換身衣裳,有什麼苦衷疑惑晚點兒再說。”
若問,小霸王江韶怕誰?
聖上、大長公主......還挺多的。
可他打心眼裏聽從的人,卻隻有他的小叔——江聿謹。
江聿謹生氣了,江韶隻能妥協,吸了吸鼻子,問:“您晚些時候要來流杯軒?”
“你那兒酒氣熏人。”
“行。那等侄兒洗幹淨後,去倒影樓找你。”
然後,江韶想到了什麼,看向染素汐。
她發髻散亂,身上滴水,好不可憐。
江韶自來不是憐香惜玉的主。
“喂,小瘦馬,你也一起。”
語氣不容拒絕。
......
江韶才走回流杯軒,太醫院專給帝後診脈的院使就急慌慌地趕了來。不僅為江韶號了脈,就連除濕除寒的藥都是院使親自煮的。
這般矜貴的人因為染素汐落水,尤其在宣平侯府才失了一個世子的前提下,染素汐小小瘦馬被千刀萬剮都是輕的。
令人驚訝的是,大長公主非但沒有責罰染素汐,還將流杯軒的下人全部斥責了一遍。
這等偏袒,立時讓府中的風向急轉,流言四起。
剛回到芙蓉榭,水霧就借口身子不舒服,換了水霜來伺候。
不多久,莊嬤嬤來了,與染素汐閉門在屋子裏待了好一會兒。莊嬤嬤離開後,染素汐的臉色有些慘白。
水霜隻覺是染素汐的身上還濕著,太冷,便趕忙命人備水。
“姑娘,熱湯備好了。”
染素汐淡淡地“嗯”了聲,繞過碧紗櫥。
因要沐浴,她僅著薄透的貼身衣裙。
粉麵纖腰,盈潤若隱若現,妥妥一禍水。
饒是伺候了一段時間的水霜,仍被攝了魂。
見水霜發呆,染素汐徑自褪去腰上的裙裾和上杉。
溫水浸濕玉足,漫過胸脯。
她緩緩靠在浴桶邊,舒適地閉上了眼。
水霜恍然回神,低低告了聲罪,開始仔細幫她輕輕擦拭身體。
浴桶中熱氣騰騰,可是染素汐內心的寒意沒有半分緩和。
“姑娘,差不多可以起身了。”
“再待一會兒。”
她的骨頭裏還是很冷很寒。
“莊嬤嬤特意叮囑了,您泡湯時間不宜過長。”
沾了水汽的睫毛顫了顫:“莊嬤嬤還說了什麼?”
“許多呢。譬如飯不宜多,也不可偏食,樣樣都得吃上兩口:胭脂水粉能省則省,尤其是口脂;還有,早晚要曬太陽,走路莫要貪快......”
“哎呀,總之奴婢和水霧都會幫您記著的,姑娘不必憂心。”
她怎能不憂心?
府裏的人越是精心照料,她就越是心驚膽戰。
“姑娘還是不要繼續在水裏坐著了,奴婢侍候您休息吧。”
“還不能休息,我得去趟二爺的倒影樓。”
“姑娘放心。不久前二爺身側的百杳來過了,說是三公那邊您無須憂心,隻管吃好睡好,安心養胎便是。”
“......知道了。”
是夜。
水霜退出門後,染素汐環膝枯坐了會兒,重新點燃火燭,在書案前抄了一夜的經書......
隔日早膳後,染素汐在院子裏才溜達了一圈,就開始打哈欠。喝了藥,迷迷糊糊倒在貴妃榻打起了盹。
醒來時,屋裏空落落的,全然不見兩個丫鬟。
染素汐看了眼滴漏,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應是巳時了。
正疑惑著丫鬟們去哪裏了,便隱約聽見有碎語聲從廊廡傳來。
染素汐心思一動,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側耳偷聽起來。
“水霧,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我哪有?”
“休想瞞我。今兒個早上,你可是連殿下吩咐的安胎藥都忘記端來了呢。”
鞋尖在地上蹭了蹭:“哎呀,我就是......就是想不明白,她不就是一個瘦馬,哪裏值得殿下如此袒護?不僅世子的事沒受牽連,就連三公子落水都可以作罷。”
“這有什麼?你沒聽說嘛,染姑娘肚子裏懷有世子的子嗣呢!”
宣平侯府是京城出了名的高門世家,又是獨一份的存在。
因為,它光有侯府的名稱,卻沒有侯爺坐鎮。
老宣平侯因病仙逝,長子接替侯位不久又和夫人雙雙戰死。自此,侯位就一直空懸著。
原本江聿謹是個不錯的人選。
倚馬千言,胸懷經天緯地之才。
十歲那年,以一篇談論嫡庶尊卑的駢文被名儒引為名篇。本可位及太師,偏因母親信佛,請命做了個太常寺卿。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人人尊一聲二爺。
隻可惜,這麼一個朗月般的人,卻有個克妻的名聲......
克妻,是無子。
無子,是德不配位。
前些年陛下酒醉後戲稱,江家兒郎,誰先綿延子嗣,誰便可繼承侯位。
誰知這話竟然成了一個魔咒......
所以,現如今在宣平侯府,什麼都沒有繁衍子嗣來得重要。
水霧惋惜地歎氣:“世子也真是可憐,眼見著子嗣有了著落,他即將能繼承侯位卻......”
水霧撇嘴:“什麼子嗣有了著落?僅僅一夜,你們怎麼確定她一定能懷的上?”
“有什麼不可能的?都說瘦馬招數不斷,奇奇怪怪的秘方更是不少。”
水霜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勸道:“哎呀水霧,你也就別憤憤不平了。裏麵那位的舒服日子過不了多久,多則十月,少則個把月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