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診的老大夫是個慈祥的爺爺,他替我把脈後,眼中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憐憫,我心一酸,淚如泉湧。
這般的溫情與關懷,我久未體驗過。
“姑娘,你還年少,未來的路尚遠。”
“沒有過不去的山峰。”
“若無處傾訴,不妨對我講。”
僅存的理智,讓我抑製住傾吐苦楚的欲望。
我無數次緊握手中玉簪,想要刺破手腕和臂彎,
但又憶起母親以生命為代價賦予我新生,她是希望我能珍視這所有的一切。
假使她在天有知,定會萬分悲痛。
我不停告誡自己,我值得被關愛。
縱然困苦重重,
但我仍在堅韌前行。
我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日益焦躁,對待林瑾與林悠悠的態度也愈發激烈。
或許是我的行為影響了哥哥,哥哥難得地對我展現了一次笑容。
我以為哥哥對我有了新的認識,卻未料到,這一切都被林悠悠看在眼裏。
很快,城裏傳出了我是導致母親去世的不祥之人的謠言。
我的床榻上時不時出現死蝶與毒蜂,我所用的物品也逐漸淪為破敗不堪的廢物。
她甚至親自來到我的閨房,盯著我為母親描繪的畫像。
“你說她會不會懊悔?自己的孩子相互折磨?”
“就算明白又怎樣?終究是個亡魂。”
她滿不在乎地衝我一笑,那雙猶如秋水般明淨的眼眸中,怎會藏匿如此汙濁?
我怒氣填膺,腦中一片空白,
全力將手中的繡帕砸向她,正中其額頭,
她立刻蜷縮下來,捂著頭,發出淒慘的尖叫聲。
那一刻,我心中升起一種解脫的快意。
這一切都被哥哥親眼目睹,
他疾步走來,一把將我推倒在地上,對著我咆哮,俊俏的臉龐滿是無法言喻的憤怒。
“林秋月,你怎麼能這般狠心?”
我頭腦混亂,胸口如堵,“是,我狠心,隻恨剛才沒砸死她!”
我仿佛把胸中最後一口積怨噴湧而出,聲音之大,震飛了遠處屋簷下的鴿子,也讓周圍每個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林瑾眼中滿是震驚,“你瘋了嗎?”
他麵色鐵青,似乎對我的舉止感到極度羞恥。
而我隻是淡然笑著回應他,“是啊,我瘋了。”
“林瑾,如果你真的知道她對我所做的事情,恐怕你也會瘋掉。”
“但願你能早日看清真相,不至於追悔莫及。”
說完,我決絕地離開家門。
罷了,就讓這一切都化作煙塵吧。
哥哥的疼愛與寵愛,遙不可及的手足之情,在此刻我看來,皆如浮雲一般。
魂魄幾乎破碎,我迷迷茫茫懸浮在虛空中,不辨方向。
終於,在一座荒蕪的石拱橋畔停下了步伐,隱約感到此地頗為親切。
是了,我想起來了,從家門逃離後,我選擇在這裏終結自己的生命。
卻被一名流浪男子救下。
後來他說道,“初見你時,隻覺得你周身縈繞著無盡的絕望,仿佛下一刻就要步入死亡的深淵。”
我強顏歡笑,“是你將我留了下來。”
“你知道嗎,從這裏跳下去根本死不了,那河水淺得才剛過你的腳踝而已。”
這是他叼著一根野草,對我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注視著潺潺流水,相信了他的描述。
他徑直坐在我旁邊,悠悠叨叨講述起他曾經的故事——
故鄉黃沙漫天,父母雙亡,長姐被惡人掠走,最終也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