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姬如雪站在電麥跟前，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的心緒，隨後向身後玻璃窗外的技術員打了個準備完畢的手勢。

顯示屏中開始播放出第一幕，女主與男主的相遇。

“神給了你兩隻手，你卻都用來拿武器。”姬如雪盡量放空自己的低音，整個聲音變得有些虛幻不定，用以貼合女主聖徒的設定。

而切換到男主時，姬如雪眉頭深皺，用沉重的低吼聲，試著表達出男主身為反抗者的不屈與怒火：

“總有一些人，不願意按照別人的意願活著。隻要艾瑞克的壓迫一日沒有消失，我的雙手便不會放下武器。”

“唯有耐得住冬天的寒冷，才能迎來夏日的播種。”姬如雪小心地控製著聲量，使聲音漸漸虛化。

......

第二幕是男女主出現了爭執。

“你不該來這兒！”聲音中略顯疲憊，這是曆經廝殺後的無奈，姬如雪看著顯示屏中廢墟的城市，滿地的屍骸，感覺一下沉浸到了故事世界之中。

而女主的聲音，是徹底的失望，和不解地質問：

“你們拯救了世界嗎，沒有，隻是埋下了另一場戰爭的種子。戰爭中沒有榮耀，隻有軍人們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險。隻有越來越多的人會在這場無意義的戰爭中犧牲......”

......

第三幕，最終一戰開啟之前，男女主夜裏的談話。

“如果我們失敗，世界的明天將何去何從。”

男主眼中充滿了迷茫與未知，不安占據在心頭，姬如雪感覺自己似乎真的成了遊戲中的那對令人惋惜的戀人。

“品德高尚可以使人成為一個好人，但絕不可能讓人事事正確。否則，世界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霍普，你沒必要對自己太過苛責......”

“我明白你的意思，卡嘉莉，你真的很好，可是我到現在路過那座城市的廢墟時，都會忍不住顫抖......”

最後一幕，男主重傷垂死，躺在女主的懷中。

“卡嘉莉，你曾經說過，每一件事物都有屬於它的音樂。那麼人生的音樂是什麼？”

“是沉默，我的愛人。”

“所以，人生最快樂的是什麼？”

“是天真，我的愛人。”

“卡嘉莉，我累了......”

“休息吧，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當最後一句台詞說完的時候，姬如雪感到一股暖流滑過自己的麵龐。她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留下了淚水。

“有點意思，第一次僅憑死胖子的概述，還有片段式的台詞與畫麵就能入戲。看來我這次是撿到一個寶了。”

錄音室外頭是有專門的外放裝置，可以實時聽到裏麵的錄音情況的。作為經紀人的蘇銘自然一直關注著姬如雪的狀況。而邊上一些原本抱著看笑話的事務所，現在卻笑不出來了。

平心而論，論技巧和聲音的表演水準，姬如雪在之前上場的所有人中並不占據優勢。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她的每一句配音，絲毫沒有演的意味在裏頭，而是讓人不禁把她與遊戲中的那個身影重合。

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一舉一動，每個字符仿佛都發自內心。

“嗡嗡嗡！”就在這時，蘇銘關成靜音的手機在衣兜內不停地震動著。而姬如雪正好要從錄音室裏出來。

蘇銘本想把電話掛掉，安撫對方因為入戲而帶來的情緒波動。但是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卻讓他猶豫了，最後還是選擇離開等候大廳。

姬如雪還沉浸在遊戲劇情中男主最後在女主膝頭，永遠合上雙眼的一幕。走出錄音室時，瞬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本縈繞在心頭的那股憂傷，促使她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等候大廳的最後一排，卻沒有看到蘇銘的身影。姬如雪不知道為何會覺得內心有些失落。

蘇銘走出等候大廳，一邊向洗手間走去，一邊將電話接了起來。

“阿銘，聽說你最近好像遇到了些麻煩，需要我幫忙麼？”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和蘇銘的聲音有幾分相似，但是顯得更加沉穩。

“大哥，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我當年就說過了，就算我餓死街頭，也永遠不會向那個人尋求幫助。”

蘇銘平日混跡娛樂圈，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任何話都不能說得太滿。有句話說的好，今日裝的逼，吹的牛，都是為自己以後留下的坑。但是這一次他卻一反常態，沒有給對方絲毫回還的餘地。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原諒老爺子麼？其實，他的心裏一直是對你懷有愧疚的，特別是......”電話那頭被蘇銘稱作大哥的男人，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話未說完，就被蘇銘粗暴地打斷了。

“不許再在我麵前提那個名字，這隻會讓我更厭惡他。當年我們被掃地出門，差點餓死在街頭的時候。都沒要過他的任何幫助，現在的我更不會需要他的憐憫！”

蘇銘一拳用力砸在洗手間的牆麵上，整個拳頭都變得有些紅腫，卻好似沒有絲毫感應似的。

“唉，現在和你說什麼，你都不會聽進去的。當年無論父親還是老爺子都有自己的苦衷，而且他們事後也想過要補救。隻是，沒想到一切會......”電話那頭說到這裏也說不下去了，陷入了沉默。

“我們母子福薄，可享受不起這樣的清福。這一切還要拜他們兩人所致，如果不是他把還沒滿月的我與剛生產完的母親寒冬臘月的趕到街上，母親也不會因此烙下病根。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我，絕不原諒......”

蘇銘的內心一直掩蓋著那段回憶，從來不敢去觸碰它。因為每次一旦涉及到這件事，憤怒總是會占據著上峰，怒火把一切燃燒殆盡，仿佛不再是自己控製著情緒。

即使他在天宏眾叛親離的時候，他也沒有因為憤怒而放棄理智，而是表現得十分克製。這讓那些想要看他當場出醜的人十分失望。

“算了，這件事我不說了。你的事我沒敢讓他們知道，所以隻能動用自己的影響力。托人警告了下天宏的高層，下周的記者會他們應該不敢公開抹黑你。其它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蘇銘的大哥知道蘇銘在這件事上的心結有多深，所以一開始就沒指望能夠說通。隻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顆被冰封的內心，能夠一點點融化開來。

“隨你怎麼做吧。以前的蘇鳴已經和我沒關係了，從他們放棄我的那天開始，我就決定做回自己。我現在的名字不是一鳴驚人的鳴，而是銘，刻骨銘心的銘。”

蘇銘說完這句話，選擇將電話掛斷。轉身就要走出衛生間。

正好和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姬明月撞了個滿懷。

姬月明一個踉蹌跌倒在地，蘇銘卻絲毫沒有要扶起對方的意思，而是冷眼看著對方。

“你在外頭聽了多久？”這樣的語氣已經近乎質問了。

姬如雪眉頭緊皺，語氣裏也包含著一絲不明所以帶來的怒氣：“我剛過來就被你撞到了。能聽到什麼？”

蘇銘目光緊盯著姬如雪的眼神，想要看出對方所說的真假，最後歎了口氣，伸手將對方扶了起來：“抱歉，是我的情緒有些不穩定。”

“你的臉色很差的樣子，沒事吧！”姬如雪看到蘇銘的麵色有些蒼白，神色中一抹憂慮散之不去。臉上原本的怒火忽然熄滅，轉而開始擔憂起對方。

“沒事，隻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哦，對了，剛才錄音你做的很棒，但還有一些細微的問題，我會在等候大廳的後排等你，到時再和你詳說。”蘇銘說完後便匆匆離開了洗手間。

姬如雪看了看急匆匆離去的蘇銘，又瞥了一眼男洗手間的內部。其實她說謊了，她來洗手間的確是無意之舉，但是在她靠近洗手間的時候，正巧聽到那一聲砸牆的悶響和蘇銘的大吼。

所以姬如雪忍不住站在衛生間外，把後麵的對話全部聽完。雖然因為聽不到電話裏的聲音，但光是蘇銘說的那些話就足夠令人遐想的了。姬如雪開始好奇對方的來曆，還有他曾經經曆過什麼。

究竟是怎樣的情況，才讓他這樣一個連生死都可以賦之笑談的男人，懷著這樣深刻的恨意。

蘇銘最初看到姬如雪的那一眼，那種絲毫不帶感情的眼神，有一瞬間讓姬如雪有一種預感。如果自己敢說出自己聽到剛才的對話，一定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上百公裏外的魔都，一位長相與蘇銘有七分相似的男子將電話放下。有著無奈地向後靠去，讓整個人陷入椅子的棉絮之中。

“老爺子啊，當年你究竟是怎麼想的。現在卻讓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他現在是鐵了心準備死磕到底了，恐怕沒有那麼容易讓他回心轉意咯......”

男子想到這裏，起身按下了自己辦公桌邊緣上的一個按鍵。

很快，一位年輕漂亮的女秘書敲門而入，問道：

“蘇總，請問有什麼吩咐麼？”

“讓原本海外市場的二期計劃先暫緩一下，讓他們幫我先收購一家國內中等規模的娛樂公司。最好是不動聲色的。”男子沉吟了片刻後，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秘書在一旁記錄著，卻有些詫異的提出：“但是這樣和公司既定的戰略計劃......”

“沒那麼多可是，記住這是董事會的決定就是了。”男子說完揮手讓女秘書離開了辦公室。

“阿銘啊，老哥也不想這樣的，實在是你太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