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進了霍家,要聽話。”趙母緊抓著女兒皮包骨的手,聲音哽咽。
霍家二房的二少爺病重,二太太聽了算命的話,要找人衝喜。
為了把趙西窈從精神病院裏弄出來,趙母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才讓這樁事落到和霍二少青梅竹馬的趙西窈頭上。
趙西窈低垂著頭,唇線抿得很緊,好半晌也不說話。
倒不是不願意,隻是在精神病院呆了三年,她早已麻木。
原本以為,那個男人那麼狠心,她這輩子都無法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趙西窈坐在車上,安安靜靜的,如同提線木偶一般。
霍家派去接她的司機悄悄瞥了兩眼後視鏡,隻覺這個女孩子美則美矣,卻仿佛沒有靈魂一樣。
家裏二少估計撐不了多少時日,這樣的姑娘進去了,未來處境可想而知。
可惜了。
夜晚的霍家燈火通明,富麗堂皇。
黑色保姆車在門口停下,司機下車給她打開車門。
趙西窈抬起頭。
時隔三年,再次站在霍家門前,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她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趙西窈身上穿著趙母為她準備的玫紅色裙子,裙擺長到腳踝,遮住她那仿佛一捏就碎的細腿。
但這些年在裏麵受了太多“照顧”,無論如何打扮,也掩飾不住她紙片般薄弱的身材。
曾經明豔張揚的趙小姐,如今微微躬著身軀,畏畏縮縮的,哪還有一絲自信可言?
霍家的老仆人走出來接人。
乍一看,微微瞠大了眼睛,幾番打量,才確定自己沒認錯人。
“趙小姐?”
這三個字似乎觸碰到趙西窈腦海裏的某根弦,她眼睫微顫了下,聲若蚊蠅:“蘭姨,叫我的名字就好。”
趙小姐,早就沒有了。
饒是如此,趙西窈也是霍家未來的二少夫人,蘭姨哪敢真那麼叫她?
“不說那些了,老爺子和先生太太都在等著,快進去吧。”
“...好。”
雖然今天是二少爺霍驍和趙西窈的新婚夜,但霍家根本沒有一點喜氣可言,氣壓低迷到傭人走路都不敢發出聲音。
趙西窈走進客廳,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
在精神病院裏呆了三年,每次聞到這樣的味道,就證明自己又要受罪了。
她雙腳下意識僵住,灌了鉛似的,臉色唰唰白下來。
客廳主位,霍老爺子古井般幽深的目光打了過來。
左側的霍二爺和二太太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皺眉。
沒想到三年過去,趙西窈竟然變成這樣了。
霍景年果然心狠手辣。
不知道他們這個行為,會不會惹怒霍景年?
罷了,為了兒子,也是沒辦法的事。
再說這也是老爺子點頭的,有什麼事,自然有老爺子擋著。
霍景年膽子再大,再囂張,也絕對不敢越過老爺子。
二太太剛定下神,便聽上頭霍老爺子沉聲開口:“怎麼不敢過來?這裏又沒有洪水猛獸。”
趙西窈淺淺抬起眼皮子,對上霍老爺子深沉淩厲的目光,心口又是一顫。
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蘭姨也擔心趙西窈不懂規矩,惹得霍家不快,於是扶著她走到幾人跟前。
二太太麵色鬆了鬆,半開玩笑道:“霍家怎麼會有洪水猛獸,有老爺子在呢。”
蘭姨拿手碰了碰趙西窈,她才乖乖巧巧地喊:“霍爺爺,伯父伯母。”
霍家和趙家,從前有些交情。
不過趙家倒下的時候,霍家卻沒有伸出援手。
因為導致趙家消亡的推手,就是霍家三爺,霍景年。
想到他,趙西窈整個人就抑製不住地發抖,恐慌。
她永遠不會忘記,三年前霍景年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差點掐死她。
差一點點,她就死在他手上了。
可笑吧,她曾經喜歡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卻因為另一個女人,那麼地想要她的命。
霍景年是霍老爺子在外麵生的,十幾歲才被接回霍家來,不過他的到來並沒有受到歡迎,相反,很多人都想給他下馬威。
當時趙西窈第一眼看見霍景年就喜歡上了,此後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走到了萬劫不複的地步。
從小到大漂亮又明豔的趙西窈,從不缺人喜歡,卻唯獨霍景年,她追在他屁股後麵那麼多年,但凡有人對霍景年不尊重,她絕對第一個跳出來替他撐腰。
饒是如此,也沒有得到過他的好臉色。
三年前,在十八歲生日前一個月,趙西窈偶然得知,霍景年這些年一直在外麵資助一個女大學生,據說資助了很多年。
朋友間都在猜測,會不會是霍景年養在外麵的?
趙西窈本想等十八歲生日,正式跟霍景年告白的,聽了這些話卻忍不住氣血上頭,找霍景年質問吵鬧。
誰知,霍景年不留情麵地駁斥她:“我和你是什麼關係?你有什麼資格來幹涉我的事?滾出去!”
那天雨夜,趙西窈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愛女心切的趙父來接她,在雨幕厚重的公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後來也沒搶救過來。
那個人,就是霍景年一直資助的女大學生。
趙西窈企圖替父頂罪,由她來承受霍景年的怒火和報複,可惜到最後,趙家也沒能幸免於難。
趙家破產,她的父親最終被逼得跳樓身亡。
而她呢,趙母不知道哪裏請來的律師,在法庭上拿出精神病報告,為她做無罪辯護,再加上事發時她年不滿十八,又有自首情節,最終判了個緩刑一年。
之後,她就被霍景年強製送進了精神病院。
當時霍景年看她的眼神恨不能淩遲了她,說出來的話透著沁入骨子的淩寒:“既然是精神病,那就到該到的地方去。”
趙西窈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體會到了什麼叫心如死灰。
如今三年過去,要問她恨不恨霍景年?
恨。
但很多的,是悔不當初。
如果能選擇,她肯定是不願意再到霍家來,可她沒得選擇。
霍老爺子不知道她的心思,聲音沉沉:“既然進了霍家,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往後不會有人為難你。”
“是嗎?”
一如三年前那樣凜冽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趙西窈三年的噩夢再度侵襲上來。
她的心理防線轟然崩塌,渾身的血液好似煮開的滾水一樣沸騰起來!
霍景年信步走進客廳,索命般的腳步聲步步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