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著麵前父慈女孝的畫麵,心中不免有些酸澀。
從前不是沒想過,自己有爹娘時會是什麼樣子。
隻是沒想到會這麼不堪。
一旁的村長見狀,走到我身邊為我說明情況。
在我來之前,他已經打聽清楚了。
十幾年前那場大饑荒,即將臨盆的宋夫人被流民困住,沒辦法隻能在難民堆裏誕下了女兒,怎料流民裏麵也有一婦人生產,見宋夫人看著顯貴,便將自己的女兒和宋家小千金掉了包,把偷換出來的小千金丟在了路邊。
本以為我會被餓死,怎料路上正好路過一個遊醫,見我可憐,便將我收養當做了徒弟。
於是那婦人的女兒便成了相府千金宋鶯鶯,作為宋家唯一的女兒被千嬌百寵地養大,而我這個真千金則跟著師傅師兄四處流浪雲遊,為天底下抓不起藥,看不起大夫的窮苦百姓看病,日子過得又累又清苦。
後來師傅去世了,師兄也離開了,我聽說李家村有疫病,便翻山越嶺地趕來。
如今疫病漸漸止息,剛打算走,就被親生父母找上了門。
據說是宋家出了異象,找一老道前來做法,這才發現宋鶯鶯不是宋家血脈,又順藤摸瓜找到了我這個真千金。
可我覺得,此時此刻,他們巴不得我才是那個冒牌貨。
畢竟宋家名門大戶,不管怎樣,宋家千金都不應該是我這種行為粗陋,舉止無度的鄉野村姑。
可陣仗都擺出來了,我不回去也說不過去,於是他們騰出了最末尾的馬車,讓我收拾東西跟他們走。
「好啊,不過我得先把那幾個得了疫病的病人治好。」
「我們當大夫的,沒有放著病人不管的道理。」
聽見「疫病」兩個字時,對麵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什麼鬼地方?居然還有疫病!」 宋夫人嚇得抬袖捂住了臉。
宋廷見狀更心煩了,看我活像在看什麼病毒一樣:
「你身為宋家的女兒,居然跟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混在一起,簡直有辱門風!」
我皺起眉頭。
一直瞧熱鬧的村民們也看不下去了,有人開了口:
「難道京城裏的貴人就不會害病?憑什麼我們生了病就不幹不淨了?」
「梨丫頭是在世華佗,她救了我們全村人的命,哪兒丟人了?你們當官的命難道比我們老百姓的命要貴不成?」
宋丞相不悅:「果然窮鄉僻壤出刁民,這些人半分禮義廉恥都不知,看來你也沒學過何為禮儀尊卑。」
我是沒學過,但我知道人不能見死不救。
一個莊稼漢子衝上來拉住了我的胳膊:「小神醫,我家孩子的病還沒好利索,你能不能留幾天啊?」
宋夫人大驚失色:「男女授受不親,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來人,還不快把這個衝撞小姐的歹人拖下去!」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剛要開口,一旁忽然走出來一個嫋嫋婷婷的身影。
「姐姐在鄉下住久了,難免染了一身粗俗氣,日後好好教養便是。」 宋鶯鶯麵帶擔憂。
「鶯鶯知曉爹娘擔心什麼,這兒的民風如此可怕,想必姐姐也不能免俗......日後若是嫁不得一個好郎君,宋家養一個女兒也是養得起的。」
我皺起眉頭,這話看似是在為我著想,可實際上卻在暗戳戳顛倒黑白。
一旁的宋廷聽了,鄙夷地看向我:「若是你也能像鶯鶯這麼懂事就好了,爹娘也不至於為了你的婚事操心。」
我聽得一頭霧水。
誰說我要他們幫我議親了?
我看著他們一個比一個嫌棄我,恨不得我一輩子留在這兒不回去了。
可我怎麼會不回去呢?
聽師傅說,京城裏不僅有數不盡的珍奇藥材,還有我隻在醫術上見到過的疑難病症。
我給那些尚未痊愈的病人開好了方子,又留好了藥材,全都囑咐一遍過後,自顧自地坐上了宋家的馬車。
以往隻在師傅口中聽說過京城,我早想親自去看一眼了。